沿路上山,楊燁明顯感覺到,這條他曾走過不知多少次的水泥路,已與之前大不相同。
最明顯的,是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糞臭消失不見,空氣不知清新了多少倍。
然而糞臭的來源卻并未消失,楊燁仍可看到路邊田地里的大群牲畜,正撅起屁股,排泄出一堆堆的臭源。
楊燁可以肯定并非是他的嗅覺失靈,因他可清晰嗅到路邊野花的清香,亦或是被牲畜啃斷雜草流出的汁液味道。
且越往陳志航圈起來的大土坪走,他便越是能感受到一股沛然的生機。
仿佛空氣都活了過來,歡呼雀躍投入他的肺腑之中,化作一股股生命能量,浸潤著他的四肢百骸。
紫府內的真元,都隨著每一次呼吸而愈發活躍。
“洞天福地!”
這是楊燁唯一能想到的字眼。
楊燁終于明白陳志航為何要大費周章,正是為了這座荒山土坡。
這座土山土質十分貧瘠,并不適合耕種莊稼,所以鄉民們才將之用為圈養牲畜。
但陳志航歸來后,這里不知發生什么玄妙的變化,不僅先前寸草不生的大土坪上,一夜之間生出密集的青青草地,生機也隨時間蔓延至整座土山。
只是行走在這土山上,楊燁便感覺神清氣爽至極,若是在此覓地潛修呢?
“怎么樣,我這兒還不錯吧?”
楊燁回過神來,看向前路上微笑看著他的陳志航。
只見陳志航笑道:“我將在山頂起一座莊園,以之為天權,沿前后山坡連起六座莊園,成北斗七星之勢,楊兄以為如何?”
楊燁雖然不懂天文地理,也知道各種星圖乃是天然陣法的道理。
如果以北斗七星之勢勾連起這整座土山的氣機運勢,想必這七座莊園,將成為土山內靈氣最為匯聚之地。
若居住在這七座莊園中,各種好處可想而知。
陳志航繼續笑道:“至于其他的山地,將規劃成菜園、苗圃,種植各類果蔬、藥草,同時放養禽畜。”
楊燁心中一動,終于明白陳志航這般作為的原因。
正是他曾做出過的推斷,陳家已得知某種機密信息,并率先做出順應全新時代要求的布局。
不由暗嘆一聲,點頭道:“陳兄高瞻遠矚,令人佩服。”
陳志航哈哈一笑,轉頭對身后側方的西門舉道:“看,我就說瞞不過任何有點道行的人。”
接著轉過頭,道:“楊兄可愿在六座莊園中挑選一座?”
楊燁不由訝然失色,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若答應下來,便等于接受陳志航的招攬,從此成為陳志航的門客供奉。
但若不答應,便要和這處洞天福地失之交臂。
兩者相權,楊燁一時竟不知該作何選擇。
陳志航怪笑道:“小老弟不用糾結了,這座莊園我給你留著就是,你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再來不遲。
“至于陳家人拿自家荒地入股的事,楊老弟大可放心,肯跟我干的,絕不會吃虧,不肯跟我干的,死了也不干我事,對嗎?”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是高門大閥才能有的心態氣魄。
如楊燁者,只能做出選擇而已。
告別陳志航后,楊燁將情況告知陳望東,至于陳望東會如何選擇,不是他該管的事。
白龍衛的全新職級,才是他該盡快熟悉的內容。
因著職級的提升,他秘諜專用手機內的應用已經更新,給予他中州墨鷹房都尉的各項權限。
飄絮房的主要工作,便是散出大批秘諜,滿天飄絮似的撒入各行各業,搜集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風聞奏報”。
而墨鷹房的工作,便是從這些奏報中,篩選出值得關注的內容,指派秘諜持續跟進,又或采取必要行動。
在他之下,另有兩位副尉。
其中一人負責情報篩選,正是華無鋒提到的黃華,另一人負責具體行動,正是他的老相識文強。
楊燁再怎么新扎上任,也知道這兩個副尉,必該是他的心腹才對。
否則情報上給人蒙蔽耳目,行動上又有人陰奉陽違,這工作根本無法進行下去。
但黃華和文強二人,怎能算得上是他的心腹?
其中文強還好,至少是張志成曾經的助手,看在兩人師兄弟的份上,當不會刻意為難他。
但黃華的情況,卻是讓楊燁頭疼無比。
因這個人是華無鋒點名要他重用的,如果他不用,就是不給華無鋒面子,用他,就等于是請了尊太上皇,處處受限。
正糾結間,黃華竟發來請求見面的消息。
“先探探他的底再說,橫豎工作業績只是考核的一方面,修煉才是根本,當我擁有和華無鋒平起平坐的實力,不由得他不聽令行事!”
打定主意后,楊燁欣然赴約。
黃華約定的地點,正在市中心的巨大音樂噴泉廣場,南側是個大型綜合商場,北側則是州衙所在。
此地人流量大且復雜,四周交通極便,有無數路線可迅速脫離現場,確是秘密會面的絕佳場所。
但黃華給出的信息中,卻未說明具體的碰頭地點,顯然有考校楊燁的意思在內。
楊燁并不以為意,更沒有費神去尋找黃華。
因他知道,應付黃華這種靠裙帶關系上位的人,首要訣竅就是不要把他當回事。
這類人雖然最為痛恨別人不把自己當回事,但最吃的,卻恰恰就是這一套。
楊燁知道,以他是黃華直接上司的身份,被黃華記恨,怎都比被黃華看不起要好。
是以楊燁進入廣場范圍后,便隨便找了條長凳坐下,閉目養神。
若黃華不主動過來找他,過了約定時間后,他便會果斷離開,以此來表明他公事公辦的態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便到了約定的時間。
楊燁微笑環顧四周,并不見黃華的蹤影,卻知道黃華正暗中觀察著他。
這是種人人都會有的微妙直覺,經他的神識放大后,成為可以確信的判斷。
時間已過,楊燁輕笑一聲,搖頭起身。
直到他離開廣場,黃華都沒有現身,但那種被人暗中觀察的感覺,卻隨他逐漸走遠而消散。
楊燁在路邊站定,回過頭去,隔著五百余米的距離,看向那商場的頂樓。
那里,正是最佳的觀察場所,可俯瞰整個廣場每個角落。
一輛出租車在他身前停下,楊燁輕輕揮手,鉆進出租車離開。
車上,楊燁失笑搖頭,因本該是他來面試黃華這個屬下,卻不料先被黃華給他來了個面試。
鄭博的電話,來的恰是時候。
“燁哥兒,樊樓‘如夢令’包房,點子太硬,盡快過來!”
楊燁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到嘟嘟的提示音,只得吩咐司機一聲,轉往樊樓。
進入如夢令,楊燁才明白到鄭博所謂“點子太硬”的含義。
因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垂手站在休息區一側的王勢之。
以王家如今在中州的牌面,王勢之居然只能站著,可想而知這次聚會的規格之高。
坐在王勢之對側位置的鄭博,起身而來相迎。
楊燁的目光卻被坐在主位上的年輕人吸引,因為他很不喜歡那人的眼神。
那是種比趙庭風還要冷冽的眼神。
趙庭風的冷,是因為自傲,但這人的冷,卻給人一種其人就是一坨堅冰的感覺,且絕不會如趙庭風般因情義而融化。
鄭博拉著楊燁在身邊坐下,笑道:“我來介紹,這位便是在這次人狼事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新晉六品文修,楊燁!”
楊燁微笑看向坐在主位那人,但他的內心卻驚起波瀾,因他的神識網絡,清晰捕捉到一股波動,從那人眉心鼓蕩而出,正撞在他的神識網絡上。
鄭博比向那人,道:“燁哥兒,這位便是咱們太初的開國后族、數次救扶太初于危亂的劉氏的當代家主,劉誠意,意哥!”
楊燁臉上笑意更濃,點頭道:“意哥好!”
劉誠意微微點頭,說道:“你還不錯,勉強有資格與我同席。”
他的聲音如他的眼神般,冷的讓人感覺像是刮過了一陣寒風,且帶著股金屬摩擦的嘶啞,聽起來讓人極不舒服。
鄭博略微停頓,看向對面的男子,道:“這位是張天河老師的愛子,張廷修師兄。”
出乎楊燁預料的是,張廷修竟主動起身對他遞出右手,他急忙起身,躬身握上那只沉穩有力的大手。
坐在張廷修下手的便是王行之王大少,見楊燁看向他后,起身鄭重作揖,給足楊燁面子。
楊燁當然知道王行之對他態度如此謙遜的原因,和末席的常珍珍相視一笑,只是假作看不出常珍珍眼中的追詢。
劉誠意開口道:“特別反應部隊的名額,我要三分之一,即一隊二十人,若部隊擴編,我的人也隨之擴編。”
楊燁訝然看向鄭博,卻只看到他苦澀搖頭。
常珍珍已經開口反駁道:“劉哥是不是弄錯了,這支特別反應部隊,該是正規部隊才對。”
劉誠意嗤笑道:“正規部隊?邊防四衛和城防四衛里,這種情況極其普遍,小常敢說他們就不是正規部隊?”
楊燁心知此時必須和常珍珍站在同一陣線,于是出聲問道:“不知意哥打算在這支部隊擔任何等職務?”
劉誠意看向楊燁,緩聲說道:“千戶指揮使,如何?”
特別反應部隊歸屬府軍衛系統,其中州級最高指揮官的職級,確是千戶級別。
但加上指揮使三個字,便表明這支部隊乃是完全獨立運作,不會接受府軍衛的調遣命令。
劉誠意的胃口真的很好,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