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劉秀的抉擇
長安城,破虜將軍府。
一名約莫三十歲的男子靜靜站在院中,輕撫著胡須,眉頭緊鎖。男子身長七尺三寸,美須眉,大口,隆準(zhǔn),日角,長相英武不凡。
此人,正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光武皇帝劉秀。
“唉…”劉秀長嘆口氣,眉宇間透露著無窮憂愁。
自大哥劉縯被害之后,劉秀兢兢業(yè)業(yè),如履薄冰,整日在家中種地,逐漸令得更始帝對他放松警惕。劉秀買通了更始帝身邊的貼身太監(jiān),在光祿勛劉賜的幫助下,更始帝劉玄正式下詔,令破虜將軍劉秀代行大司馬事,于明日啟程奔赴河北,招撫幽州諸郡。
劉玄的加封,不過一紙空文。此時,劉秀賬下只有區(qū)區(qū)百余軍士。之所以令他代行大司馬事,不過是想給他一個好聽些的身份。
這對劉秀來說,絕對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抵達幽州之后,他可以代表更始政權(quán),趁機發(fā)展自己的勢力。但…想要在那個龍蛇混雜且毫無根基的地方站穩(wěn)腳跟,難如登天。
四天前,自幽州來的斥候傳來一個消息:大司徒劉栍與尚書令謝躬率軍一萬北上,在上谷郡城外被一個叫李青山的家伙全殲。大司徒劉栍失蹤,至今渺無音訊。尚書令謝躬則身中十余箭,戰(zhàn)死沙場。
此事震驚朝野,為撫慰謝躬家屬,劉玄封謝躬的兒子為當(dāng)陽侯。且再度下詔,凡愿去幽州招撫者,立刻賞金五百。可即使如此,滿朝文武,卻仍舊無人肯去。恰巧劉秀自告奮勇,這才有了如今的局勢。
此去幽州,前途未卜。劉秀內(nèi)心極為復(fù)雜,一方面,他想在幽州打下屬于自己的江山。另一方面,他又不舍得離別陰麗華。
仕宦當(dāng)作執(zhí)金吾,娶妻當(dāng)?shù)藐廂惾A。這是劉秀幼年許下的誓言,時至今日,陰麗華仍舊是他一生摯愛。
此去幽州,可能是蛟龍入海、放虎歸山。更可能是一去不返、客死他鄉(xiāng)。而如果留在長安,他雖失去了大展心中抱負的機會,卻能錦衣玉食一生,與陰麗華長相廝守。
這個抉擇,非常艱難。
“主公,莫要猶豫。”一名黑甲將領(lǐng)大踏步走進院中,對著劉秀躬身一揖,低聲道:“此去幽州,主公定能大展宏圖,萬不能因兒女情長枉廢大事!”
此人年齡與劉秀相仿,兩撇胡須微微上揚,正是大將馮異。
“此去幽州,前途渺茫…”劉秀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自王莽亂政,人心思漢久矣。劉玄雖趁勢稱帝,卻橫征暴斂,沉迷酒色,已然失去天下人心,絕非成大事者。主公此去河北,可廣施恩德,令萬民歸心。人過度饑餓,很容易便能飽腹。正是有了夏桀商紂的暴行,才成就了商湯周武的功績。”馮異目光如炬,話說了一半,卻是閉口不言。
這番話的意思,已然相當(dāng)明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一名身著長衫的男子自府內(nèi)大踏步行出,低聲笑道:“愿主公威德加于四海,我等略效錦薄之力,便可垂功名于竹簿…”
此人相貌堂堂,一身白衫,正是劉秀的老同學(xué)鄧禹。
“呵呵…借兩位吉言。”劉秀輕輕一笑,臉色愁苦依舊。
“憑賈復(fù)、朱祐、銚期、王霸之勇,又有馮異、主公與在下之智,天下都不夠我們定的。”鄧禹拍了拍劉秀的肩膀,低聲寬慰道。
這話絕非囂張,賈復(fù)者,乃是云臺二十八將中武藝最強之人。使一桿方天戟,天下無雙。朱祐者,亦是興漢五驍將之一。銚期、王霸之勇,也堪稱當(dāng)世一流。馮異、鄧禹俱為當(dāng)世頂尖政才,才華比之蕭何、張良也不遑多讓。劉秀更不必說,昆陽大戰(zhàn),他率領(lǐng)的義軍區(qū)區(qū)兩萬眾,竟能大敗王莽四十三萬大軍。其才能,可見一斑。
劉秀雖無兵權(quán),卻人才濟濟。一旦有了翻身之機,瞬間便會騰云直上。
劉秀聞言眼眸微瞇,輕輕頷首。
生逢亂世,各路豪杰都認(rèn)為城池、人口、糧食最為寶貴。可劉秀卻很清楚,可以獨當(dāng)一面的人才,遠比這些重要的多!得一名將相助,遠勝十萬雄兵!
“抵達幽州后,主公當(dāng)不計代價拉攏河北三王。倘能得到他們的支持,彈指間便可得六郡之地。”馮異躬身一揖,勸諫道。
“不錯,能否拿下幽州,河北三王的態(tài)度至關(guān)重要。劉大人對信都太守任光有救命之恩,和成太守邳彤是我的故交。主公可以此為基,徐徐圖之。”鄧禹贊同點了點頭,開口補充道。
馮異、鄧禹的戰(zhàn)略眼光的確極為毒辣,歷史上,劉秀便是完全按照他們的諫言,這才得以在幽州翻盤,君臨天下。
“你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清晨我們便出發(fā)。劉大人會將我們的家室全部接到宛城,絕對安全。”劉秀聞言曬然一笑,只覺柳暗花明。
“諾。”
馮異鄧禹齊齊應(yīng)聲,轉(zhuǎn)身離去。
劉秀攤開手掌,眼眸微瞇看著掌心。良久,猛然握緊。他的表情異常嚴(yán)肅,雙眸逐漸變得決然。
“報~”兩人離去不久,一名親兵神色慌張小跑而來,對著劉秀半跪于地,朗聲道:“啟稟主公,陛下使臣到了。”
“嗯?”劉秀聞言眉頭一挑,下意識蹲下身,挖了塊泥涂在臉上。不及深思,便只見兩名太監(jiān)手持圣旨行來。劉秀迅速打理一下衣衫,對著那太監(jiān)作了一揖,問道:“不知二位公公造訪,未曾遠迎,失禮失禮…”
那兩名太監(jiān)用鼻孔看著劉秀,一臉囂張。劉秀踱步上前,極為隱晦地掏出一個錢袋塞進一名太監(jiān)手中。兩名太監(jiān)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笑道:“破虜將軍言重了,區(qū)區(qū)在下,哪里能讓將軍相迎?”
更始政權(quán),早已腐敗不堪。若得罪了這些太監(jiān),再怎么廉潔忠厚,也能被尋出毛病,送入大牢。相反,若將他們喂飽,縱然當(dāng)街殺人,也能逍遙法外。
“呵呵…劉秀才疏學(xué)淺,天資愚笨,還望二位公公在陛下耳邊多多美言…”劉秀又從懷中取出一錠金子,塞進那太監(jiān)懷中,陪笑道。
“那是當(dāng)然!將軍是自家人,誰若敢在陛下面前說將軍的壞話,爺們第一個饒不了他!”兩名太監(jiān)雙眼放光,立刻拍胸脯保證道。
“不知二位公公前來,所為何事啊?”劉秀再度對二人作了一揖,疑惑道。
“陛下旨意有變,此次北上招撫幽州,便不用將軍辛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