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武莊的正堂大廳,沒有被一刀劈成兩半的丁曉光,正好端端的蹲在他父親丁潢的身旁,為丁潢流血的左肩,涂抹上漁龍武莊秘制的金瘡藥。
丁潢也滿臉的淡定,不像剛剛那樣目眥欲裂、神情激憤。
沈妮蓉和漁龍武莊一群武功平平的莊客們,正在救治那些被侏儒男子打傷的丁家莊兵。
一身黑衣的侏儒男子,左手緊緊握著那把環(huán)首大刀,右手虎口迸裂。胸口塌陷,斃命躺死在魚龍武莊的正堂之外。
一個斜背雙劍的白衣少年,飄然而去。在白衣少年身邊,有一綠裙少女,與其并肩御風而行。
“突厥九牙二品小圓滿的高手,多好的試劍石啊,我還沒使出兩袖天龍呢,你怎么就把人一拳給杵死了啊?”
李淳風白了一眼身邊的綠裙少女,她跟著自己從揚州一路到了這錦州,路上也算是一起經(jīng)歷了幾次生死,自己也實在不好再像之前在揚州時,那樣對她。
可這姑娘自從和自己熟了之后,也有點兒太不見外了吧?
剛剛自己在那個鬼刀魔童要刀劈活人的時候,從天而降,一指點開了他的環(huán)首大刀,把他的右手虎口震裂,逼得他準備使出壓箱底兒的左手刀。
結(jié)果身邊這位綠袍姑奶奶,不等自己的青牛白馬,雙劍出鞘,用兩袖天龍來個帥氣的收尾,就一拳把人家給杵死了。
好好的一出白衣劍仙斬魔童,愣是讓她給演成了,綠裙拳爆殺人狂,你師父沒教過你,行走江湖,搶人風頭,猶如斷人名利嗎?
(李淳風和綠裙從揚州到錦州,一路上發(fā)生的事,屬于番外劇情,想詳細了解這段劇情的各位看官們,請收藏本書,持續(xù)關(guān)注《北涼王前傳之一路向北》)
“嘻嘻,那個俊秀姐姐,沒見識到李劍仙的絕世風采,真是可惜啊。”綠裙少女俏皮一笑,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兒。
有殺氣!李淳風脖子一涼,鼻子里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醋味兒。
安平武莊那里,胖嘟嘟的少年商賈,依然活蹦亂跳,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可他的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剛剛有四個人從天而降,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這四個人里,他認識三個,那是三個來自漓陽武林的劍道圣地,吳家劍陵的高手。
當代劍首,第三備選‘吳珟’和她的錄劍人‘趙鈺邰’
還有吳家最年輕的劍陣大師吳啟,那個抱著根桃花枝,看上去還不到十歲的男孩兒,應(yīng)該是侍奉這三位的吳家仆役小廝。(珟=讀音為:素,意為琢玉之人。)
人貴有自知之明,小胖子知道,十個自己也惹不起這三位。
胖子他為什么會認識這三個人?
身為突厥九牙之中,負責漓陽諜情的隱牙高手之一,漓陽武林那些有名有姓高手的體貌特征和畫影圖形,小胖子他老早就銘記于心了,
出門在外,兇的不死、惡的不死,專死那些不長眼的。
“在下諸碌山,父母是被掠搶到突厥的中原遺民,今年十九歲,因心寬體胖又被叫作碌球兒。”
“碌球兒,之前在突厥商司中任百金一職,因善于經(jīng)營,有幾分低買高賣的手段,在上個月被調(diào)到了突厥隱牙,出任百牙一職。”
“今日此間,是我上任后,接手的第一項差事,我諸碌山以心魔立誓,至今為止,諸某人沒有害過一條漓陽性命,甚至,諸某在商司任職期間,還間接救過千百條漓陽游商的性命。。。”
人貴有自知之明,胖子知道,自己這二品的境界,有九成是自己靠著丹藥和秘法堆上去的,欺負欺負剛才那個沒什么上品功法和法寶神兵的三品武師,還綽綽有余。
可對上這三位用劍的祖宗?
呵呵,如果再敢動手的話,那還不如直接服毒自盡,死得痛快一些。
幸虧自己一直牢守著只賺錢,不殺人的這條底線,為今天這樣的狀況,留了一招后手。
“饒你一回,逃命去罷。”
吳啟打斷了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諸碌山。
“那個。。。。。。在下其實是想托庇于吳家劍陵。”
別看諸碌山在突厥職位不高,可有錢能使鬼推磨,他為人丈義,又善于鉆營,舍得花錢。
所以他知道不少突厥的秘辛。突厥七王子病重失勢,他們這伙人,是奉大鑄師張梁之命,來接應(yīng)五王子返回突厥的。
看眼前這三位,就知道五王子的身份,十有八九是暴露了,此刻估計也是兇多吉少。
那這天大地大,除了吳家劍陵,還真沒有幾個能讓他碌球兒安身保命的容身之所了。
看這幾位還是挺好說話的,正好投入他們麾下,雖然自己武功一般,但說到賺錢和討人歡喜的手段,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你可我知吳家劍陵的規(guī)矩。”
吳珟知道這個胖子是為了保命才想躲進吳家劍陵,可他剛剛敢以心魔起誓,說明他說自己在突厥救過千百漓陽人性命的事情,不是謊話,就打算給這個善良的胖子,一個活命的機會。
“突厥王庭天狼秘劍的劍譜和修煉秘法,可作碌球兒進門之禮。”
當初,諸碌山在一伙墳耗子的手上,收了批古物,天狼秘劍的劍譜和修練秘法就刻在其中一只轉(zhuǎn)經(jīng)筒的內(nèi)壁上。
當時,如果他把那只轉(zhuǎn)經(jīng)筒交給突厥王族,必定能換來高官厚祿,可這胖子愣是忍下了那份誘惑,把東西私留了下來。
預(yù)防萬一時,好用它做求庇于某幾個能保得他性命安全之所的敲門磚,居安思危,不過如此。
“天狼秘劍,禮倒是夠了。。。。。。”吳啟在旁邊插話道。
“在下知道欲拜入?yún)羌覄α辏€需至少能接下吳家子弟三招。”
“這位吳家的小兄弟,眼有靈光、劍氣內(nèi)斂、風姿綽約,他日成為漓陽天下的新劍神也未嘗沒有可能。”
“在下想請你這位吳家劍陵的未來劍神,指點在下一二。”
諸碌山果斷的選擇了那個抱著根桃花枝小孩兒做對手。
他之所以那么喪心病狂的夸贊鄭太阿,其因有三;
第一,劍冠吳珟和劍陣天才吳啟是親姐弟,而這二人看鄭太阿的目光中都多有寵溺憐惜,那這個孩子應(yīng)該是兩人的親人晚輩,而不會是那種返老還童的老神仙。
第二,吳家劍道天才雖多,但吳家有族規(guī),未獲吳家劍道真?zhèn)髡撸坏门鍎Α_@孩子只是手執(zhí)一根桃花枝,身上沒有佩劍,說明他還未得吳家劍道真?zhèn)鳌?p> 三,是他自己心里有數(shù),四人中,鄭太阿年紀最小,就算自己倒霉,真遇到個能敗自己于三招之內(nèi),妖孽無雙的少年奇才。
但之前自己那么不要臉面的阿諛奉承,把你都吹捧成未來漓陽天下的吳家劍陵的新劍神了,你好意思不讓諸某人撐過三招嗎?
好意思!
號稱‘在一算三’的諸碌山,這一次真的看走了眼。
多年以后,諸碌山每每想到此事,都會狠抽自己一巴掌,然后罵自己一句“該,讓你嘴賤。”
傅家坡很意外,他沒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能見到吳家劍陵的當代劍首,這位劍首還和顏悅色的給了自己一瓶吳家內(nèi)門的化瘀養(yǎng)氣丹。
你說那只是備選劍首?呵呵,備選劍首,不也是劍首嗎?
吳啟也很意外,他沒想到這次出門,能遇到一個這么有趣的小胖子。也許可以考慮讓他跟在自己身邊,那樣今后在吳家的日子,就不會那么枯燥無趣了。
吳珟更是意外,她沒想到這個叫諸碌山的胖子,竟能把一直心如止水,古井無波的鄭太阿氣得咬牙又瞪眼。
生氣好啊,小孩子整天暮氣沉沉的多是無趣。
諸碌山,意外得想要哭死!
他沒想到,那個拿桃花枝的小孩兒,竟然比自己還要喪心病狂!
自己之前好一頓拍馬溜須,都快把他夸上天去了,可他一交手就是天地同壽、殊途同歸,這樣同歸于盡的殺招。
要不是他‘碌球兒’前幾年在商司撈的油水夠足,攢下了幾手保命的底牌,今天光是陰溝翻船不說,弄不好,這二百多斤肉,都得扔在這里。
鄭太阿不意外,他早就猜到,這個胖子肯定會把自己當成一個軟柿子,選自己來和他過招。
如果他沒有那么賣力的吹捧那個不管自己父母死活的吳家劍陵,自己就放點兒水,讓他撐過三招了。可這胖子對吳家劍陵,好一頓喪心病狂的神夸不說,竟然還敢把自己說成是吳家未來的新劍神,簡直死不足惜!
我姓鄭,叫鄭太阿!
吳家劍陵?
從他們把我父親革除門墻、不管他的生死安危之時開始,自己就和吳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了。
整個吳家,除了千里奔馳,去救自己一家三口的吳珟姐姐是個好人之外,就連吳啟和趙鈺邰,也僅僅只能算半個好人而已。
鄭太阿又非常意外,他沒想到,這個捅了自己心尖兒、肺管兒的小胖子,竟然能在自己全力出手的情況下,憑著幾張符箓和一些機巧道具,撐過了三招。
看他那如喪考妣的心疼勁兒,就知道那些符箓和機巧道具必然價值不菲。
哼,胖子,別以為進了吳家劍陵的門,就萬事大吉了。不把你切磋到傾家蕩產(chǎn),咱們就不算完。
吳家劍陵的錄劍人趙鈺邰,沒有任何意外,只要小姐開心就好。這世間,唯有小姐最重要。
最后再說勇字營,此刻勇字營里的戰(zhàn)斗,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林虎角和陸續(xù)集兄弟倆實在不敢想像,那個之前收拾自己兄弟二人和勇字營五十精銳老卒,不費吹灰之力的白衣公子,竟然被一個老人單手吊頸,活活給掐死了!
那個風度翩翩、出手狠辣的白衣公子,在臨死前和老人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你是漓陽三品白龍衛(wèi)?”白衣公子有些忌憚的問道。
“明知故問。”老人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姓魏?”白衣公子暗忖自己千萬別遇上那個煞星。
“不是。”老人花白的眉毛,挑了一下,看來他是認識白衣公子口中那個姓魏的人。
“姓劉?”白衣公子心里暗暗祈禱,既然不是姓魏的,那就最好也不要是姓劉的。
“不是。”這一次老人的眉頭皺了許久,顯然對姓劉的,他應(yīng)該更加熟悉。
“很好,只要你不姓劉,也不姓魏,我就不怕了。”
白衣公子聽說老人既不姓劉,也不姓魏,一顆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我姓徐。”老人邁步走向白衣公子。
“你是那個徐。。。。。。?”
白衣公子聽到老人說他姓徐,整個人如遭雷擊一樣的抖個不停。
“對,就是你心里想的那個徐。”老人點了點頭。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老人緩步走到了白衣公子的身前,單手吊頸,活活掐死了對方。
自始至終,那個白衣公子都沒有反抗,非是不能,實是不敢。因為,不反抗可以死的痛快些。
林虎角和陸續(xù)集簡直都看傻了,那個掐死白衣公子的老人,竟然是徐虓的義父徐良。
白衣公子可是貨真價實的二品大圓滿高手啊!
徐良不是功力全失了嗎?
怎么輕輕松松就把那么厲害的白衣公子給掐死了?
還有他身上穿的漓陽王朝三品白龍魚服和腰間掛著的二品紫魚袋是怎么回事?
“你們很意外是不是?”
“本已功力全失的我,為什么會有屠二品如狗的武功、三品白龍魚服、二品金魚袋?”
徐良看都沒看林虎角和陸續(xù)集,轉(zhuǎn)身向勇字營外走去,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話。
“這些本就是曾經(jīng)屬于我的,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拿回來了。”
“可現(xiàn)在卻拿回來了,不對,是換回來的,用徐虓的命、用我和徐虓,十六年的父子親情換回來的。”
徐良越走越慢,他的腰也彎得越來越低,就像當初在溫家酒樓時,為了求那位貴人饒過徐虓一命,他把整張臉都貼在了地上,可最后依然沒能保下徐虓。
“也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里了,臨走之前,很想找個人說說話,所以才和你們說了這些。”
“如果。。。。。。如果徐虓沒死,你倆就幫我,給他傳句話,告訴他,我寫了一封信,放在了我和他初次相遇的地方。”
說完這些話之后,徐良停了一會兒,又繼續(xù)向勇字營的門外走去。
林虎角和陸續(xù)集眼中的徐良,背影佝僂,步履蹣跚,他走的很慢、很慢,仿佛一邊走,一邊在回憶著一段難以割舍感情。
可能他覺得,只要自己走得慢一些,就能在那段回憶中,多停留一些時間。
當徐良走出勇字營的時候,他佝僂的腰背已經(jīng)挺立如刀。
蹣跚的步履也變得堅定沉穩(wěn)。
他走得很快,快到可以追上他曾經(jīng)遺失的榮耀,快到可以忘記,他今日拋棄的一切。
松林里,昏迷不醒的伏省身邊,站著一個人,一個手握雙刀,滿身殺氣的人,一個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鬼的人。
這個人就是曾經(jīng)在突厥杜宇營,和伏省一起受訓(xùn),在狼群之中,奮不顧身,救過伏省性命,在伏省心中不是親兄、卻勝似親兄的伏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