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荊盈盈疑惑地皺起眉:“易娘,她的脈象已然平和有力,不似瀕危之人。”
易娘愣了一下,隨后竟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什么?”荊盈盈有些不解。
“這個姑娘,”易娘頓了一下,“吞噬了我大量的真氣。本來,我想用真氣試探她的功法和內力,卻反被她吸了個干凈。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霸道的功法,竟然排斥他人的試探,卻將他人的真氣儲存起來修復自身。”
荊盈盈也笑了:“有趣,那么她這是快好了?”
易娘點點頭:“小姐早些休息,我們明日一早啟程,晚上之前會到達錦官城。”
“好,”荊盈盈將易娘送出房間,又喚來巧兒打水梳洗。不知不覺間就臨近夜半,她俯到床邊,借著燭火仔仔細細的打量那個姑娘:眉毛頗有棱角,兩眼間距適中,鼻梁高挺,唇間仿若含珠,可惜沒有什么血色。這面相瞧著倒也順眼,不像個壞人,就是不知道那雙眼,該是怎樣的色彩。她又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均勻綿長,想來不出兩日應該就能蘇醒。荊盈盈滿意地點點頭,隨后才在對面的床榻上歇息。
天光朦朧之時,荊盈盈已梳洗完畢,巧兒喚來侍衛,將那姑娘又送進馬車里去,緊跟著,一隊人馬就出發了。
“小姐,”巧兒將準備好的食物取出來遞給她,“我們要將她帶回荊家嗎?”
荊盈盈點點頭:“她現在情況不穩定,不能丟下她一人。”
“哦”,巧兒又有些擔心,“那老爺那邊?”
荊盈盈瞥她一眼:“不要緊,就說是我在路上救下的,為了給祖母積福,想來父親應該能夠理解。”
“小姐,”巧兒又喚一聲。
荊盈盈疑惑的看向她:“又怎么了?”
“沒,沒怎么,”巧兒有些不自在,“我就想問問她什么時候能醒,一直這么睡著,不進食會不會出事啊?”
荊盈盈聽后卻不甚在意:“你喂她一些水便是,水里記得放少許鹽和糖。”
“好,”巧兒得了指令又自己搗鼓起來。馬車里這才清凈了片刻,不多時,荊盈盈又打起瞌睡來,巧兒本想再叫她一聲,卻也只好把問題咽下肚子里去。
馬車終于趕在日落之前駛出了熱鬧的錦官城,在平坦的大道之上,朝著眉山荊家飛馳而去。馬蹄聲打在官道上,卻落在荊盈盈的心里,連日的奔波總算有了一個盡頭。她撩起窗邊的簾子,一彎疏月,就這樣靜靜地掛在天邊,心里的情緒開始翻騰,說不清是思念還是厭惡亦或是其他的復雜情緒,她總算是又要回到這個地方了。
易娘仔細的扶住荊盈盈,將她從馬車上牽了下來:“小姐,當心腳下,到荊家了。”
荊盈盈附到她耳旁:“不必管我,你去安置那個人。”隨后又轉頭拉住巧兒,“你跟我去見祖母。”說完就飛快的走掉了,連前來迎接的兄弟姐妹也沒能顧上。
到荊家時已是日上三竿,荊盈盈心中不安得緊,匆匆掃了一眼杵在門口的阿貓阿狗,就直奔泰安院。
荊家依山而建,面積頗大,實在不適合徒步行走,巧兒只好跑起來,這樣才跟得上小姐的腳步。
“小姐,你慢一點呀,跑這么快做什么!”巧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在她身后。
“閉嘴,快走。”荊盈盈已經十分不耐煩。
一盞茶的功夫過后,巧兒氣喘吁吁的站在泰安院的門口,看著荊盈盈理了理衣袍,才抬腳跨進泰安院。
“父親,母親。”荊盈盈面色平靜地請著安。
荊渙看著她只是頷了頷首,并沒有多大的表示。孟婉然卻一反常態,對她招手示意她上前來:“盈盈,過來。”
荊盈盈壓住心中的疑惑,乖巧地走上前去:“母親?”
“這幾年過得如何,”孟婉然輕輕拉住她的手,“怎么這般消瘦?罷了,你先去內室看看你祖母,她想你得緊。”
荊盈盈溫順地低頭退下,轉身去了內室,剛一進去,一屋子的藥味就撲面而來。繞過屏風就看見祖母倚在床榻上閉目休息,臉上盡是蒼老之態,不過才五十多歲,卻已熬光了身骨。
聽見有腳步聲,荊老夫人費力的睜開了眼:“盈盈啊…回來了。”
“祖母,”荊盈盈連忙上前握住她枯瘦的雙手,“孫女不孝,回來晚了。”
祖母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盈盈,不晚啊,別哭,祖母好著呢,就是想你了。”
荊盈盈止住抽噎:“祖母,我現在可厲害了,我學了許多醫術,以后也要像祖母這般,行醫治病。”
“好好好,”老夫人微笑起來,“我們盈盈最厲害了,以后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將來啊,祖母要是不在了…”
荊盈盈慌忙搖頭:“祖母不許瞎說,什么不在了,我回來了,就是要陪著祖母長命百歲。”
“好…”
傍晚時分,荊盈盈親自侍奉祖母歇下之后才踏出泰安院,一抬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孟婉然:“母親。”
孟婉然拉過她的手:“我今日做了些你愛吃的菜,弟弟妹妹們都在等著你呢。”
“嗯,”荊盈盈低下頭不再言語。
“盈盈啊,”孟婉然看著她,有些無奈,“弟弟妹妹們都還小,待會兒見著了,可不許再這幅傷心的模樣了,好不容易回趟家,高興點,別總哭。”
“知道了……”
韻和院的堂屋里正做著四個眼巴巴望著的小孩子,聽見院門響動,他們便湊到門檻處等著:“母親,姐姐好。”
孟婉然滿意地點點頭,挽著荊盈盈進了屋:“那個小丫頭是你三妹,你見過的,是二姨娘的女兒,你走的時候她才兩歲,只可惜老二去的早,只留下這么個姑娘。悅悅,來讓你姐姐看看。”
“姐姐,”荊啟悅怯怯地站到她眼前來,一雙小手不安地攪動著衣角。
荊盈盈也只好扯出一個笑來:“悅悅乖,姐姐送你一個小玩意兒。”這孩子她也有些映象,她走的時候,還沒有桌子腿高呢,一轉眼,這孩子也要準備去松溪谷了。荊盈盈將腰間的錦囊摘下來送給她,這里頭裝得都是些藥材,可以避蚊蟲,最關鍵的還在于錦囊乃是她的西席所贈。荊啟悅帶著它到了松溪谷里,也能受一些照拂。
荊啟悅接過錦囊不由得有些高興:“謝謝姐姐。”
剩下的三個小弟也都是妾室所出,最大的也不過七歲,于荊盈盈而言確實是頭一回相見,荊盈盈也只好送他們一些小禮物。
晚膳結束之后,天色已經全黑了,荊盈盈請了安正打算離開,孟婉然卻堅持要送她回院子。
母女二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氣氛卻有些沉悶。半晌,還是孟婉然開口打破了僵局:“盈盈,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我心中亦有死結。”
荊盈盈撇過頭去:“哥哥已經沒了,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是我對不住你們兄妹二人,但我…”孟婉然還想著辯解。
“我累了,母親還是早些回去吧。”荊盈盈已經下了逐客令。
孟婉然有些難過:“那…你也早些歇息。”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冰凍三尺,并非一日之寒,這十幾年來的點點滴滴,早就讓她對荊家,對父母失去期盼了。既然不喜歡他們,又何苦要將他們帶到這個世間。人啊,總是可笑又可恨。
荊盈盈收回目光,又重新落回小院的牌匾上——歸鶴。燈籠在垂花柱上搖晃著,光線閃閃爍爍,投映在金漆的大字上,帶著說不清的朦朧和期盼。
“小姐,”易娘看見她在門口杵了多時,便迎上前去,“這是夫人之前吩咐下人換上的,需要取下來嗎?”
半晌,她搖了搖頭:“不必,留著吧。”
巧兒看見她進門來,面上便露出幾分喜色:“小姐,那位姑娘今日下午醒來了,如今正安置在東廂房里頭。”
“醒得倒是快,”荊盈盈跨進內間的腳又收了回來,“我去瞧瞧她。”
君無憂正百無聊賴地數著床帳上懸著的流蘇,忽的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隨后就見一個素衣女子繞過屏風緩緩行至床榻前。短短幾步之間,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恍若彈指一揮間便讓人置身花海之中,頭頂是千里皓月,腳下是清溪流淌,妙哉,美哉。那是個怎樣的女子?眉若新月,眼似秋波,風姿卓越,妙有姿容,就好似那神仙落劫。
“你還有哪里不適?”荊盈盈見對方毫無動靜,不由得出聲詢問。
君無憂這才回過神來,可惜咽喉有些腫痛,話還說得不太利索:“多謝…小姐出手相救,我…咳咳,總覺得周身都痛得厲害。”
荊盈盈燦然一笑,幾乎晃花對方的眼:“痛就對了,你全身都是劍氣所致的傷口,等痛過了,還會發癢。不過不要緊,我再給你添兩副藥,一副外服,一副內用,堅持用上兩日就會好轉。”
君無憂苦笑道:“多謝小姐出手相救,若是沒了小姐,不知道我現在又橫尸何處。”
“大恩不言謝,”荊盈盈又遞給她一碗稀粥,“今后行走江湖,可要多注意些。對了,你叫什么?”
“無憂,”君無憂的眼中漸漸生出一層薄霧,“爹爹為我取字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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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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