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燦原地站著,眼神也不知道落在哪里,長睫微垂,臉上的表情又冷漠又懶散。
忽然頭頂“呼啦”一陣什么竄上天際的聲音,接著“噼里啪啦”的連串巨響,冗長的巷子就這么被盡數照亮。
他身子僵住。
抬頭,煙火五顏六色,炫彩奪目,攤在天宇像張極致繁華的畫卷,轟然巨響后漸次下墜,果敢利落,在黑絲絨的黑幕上撕拉開明亮的口子。
一聲一聲,連綿不絕爆炸在阮燦耳邊。
寂靜又喧鬧的空間里,他又聽見另一道聲音。
“怎么會是貧民窟,我覺得最有錢的地方也比不上這里,我喜歡這兒。”
成悅歪著頭,清秀的臉孔映照在漫天煙火下,嘴角因為笑容攢出的甜甜的酒窩,好像能盛得下萬物,她說:“你看見他們了嗎?”
她指的是因為這漫天煙火從自家屋子里出來觀看的人們。
阮燦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們所處的筒子樓區,此刻幾乎每一層的住戶都打開了家門,有的抱著孩子,有的陪著家人,都站在了門前欄桿上,仰頭含笑看著天宇。
不知道逢上了什么好事,這條巷子已經很久沒這么熱鬧了…
成悅問:“是不是覺得很溫馨很可愛?”
她眼里布滿星星點點的期盼,看得人根本不忍心不順著她的話頭說。阮燦突然啞聲笑了下,低頭,“嗯,可愛。”
她等阮燦走過來,兩人繼續趕路。很快,這條巷子就被甩在了身后,只能遠遠看見筒子樓一角,在煙火絢爛的天宇下,露出老朽的天臺。
再走了五六分鐘,成悅跟阮燦成功摸到汽修廠。
還沒到門口,突然見個人朝他們沖過來,嘴里嚷著,“操了操了!我真是操了!!哥你竟然沒丟!你擔心死我了知道嗎!我就差喊人沿著路撿你了!!”
阮燦把人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說:“董江。”
撲過來的男生立馬退出去老遠,打哈哈,“錯了我錯了哥,我就是看見你有生之年能摸對路太激動了,我要哭了…”
阮燦:“……”你再這么強調下去,我擔心自己一個沖動截了你的胳膊。
成悅看清了來人,頓時眼睛瞪大。這不是下午剛跟趙嘉成打架的小球衣嗎?
就那個什么來著,軟?軟哥?
不過他不是城北混混頭嗎!他為什么叫別人哥!!
成悅心里一陣悚然,片刻之前在心里蕩了一陣子并不清晰的違和感漸漸浮出水面。
恰好董江也認出了成悅,“臥槽是你啊!我真是操了你還敢來城北?!”他掀起袖子就要罵人,被阮燦抬手攔下。
董江一臉茫然,“阮哥?”
阮哥?
成悅只覺得兩眼眩暈。
在思考自己可不可以詐死然后趁機溜號的當頭,她看見從剛剛開始身邊就一直沒怎么說話的男生朝自己勾了下嘴角,嘴唇翕動。
卻是對著董江說的,“我原諒她了。”
董江:“啊??”
阮燦往里走,說:“她叫了我一百遍爸爸痛哭流涕跟我道歉,我就原諒她了。”
“哦——”董江思索著看了下成悅,到此為止眼里敵意才算放下一半,撓撓頭,說:“行唄,阮哥說行我也沒問題!”
“……”
成悅被阮燦的不要臉驚呆了,驚為天人!可最重要的是,她竟然還不能夠否認??
怎么否認?否認的話小球衣恐怕沒完沒了糾纏,而且她是在人家地盤上有求于人不得不低頭…
行唄,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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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不識
皮皮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