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里面可有,你要找的東西?”石虎聞著鋪子里的花椒、八角味兒,直想打噴嚏,趙慕鳶卻耐著性子,順著放調味的木格,一格一格的聞過去。
“還是沒有?!彼龘u搖頭,神色間難免有些失望,香料行也找了,油鹽調味鋪子也找了,全都沒有,難道說,孜然現在還沒有被人發現,只是野草一般的存在嗎?
想到這里,她表情一滯,難道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
“掌柜的,我想請教,惠城的香料,和這些花椒、八角什么的,都是打哪兒運過來的?”
“這個啊.....”掌柜的聽她這樣問,不免有些猶豫,可他認得石虎,所以還是說了出來,“從惠城北城門出去,有個七桐鄉,七桐鄉里很多人家都是以種花椒這些作物為生,且七桐鄉離玉龍山也近,惠城大香料行的人都把制香的作坊建在那附近,取材方便,離惠城也不遠。除了七桐鄉,西城門出去還有個梅花鎮子,那里的人喜歡侍弄北方難栽培的花花草草,制成香料,也有好多香料行的人去梅花鎮子采購香料,惠城最出名兒的香料之一,瑤池香,就是梅花鎮子獨制的,再別的,我就不清楚了。”
“要去看看嗎?”石虎問她。
“自然要去的?!?p> “先去梅花鎮子,還是先去七桐鄉?”
“先去七桐鄉吧?!彼f著,看了一眼遠處隱約可見的玉龍山的輪廓,她隱隱有種感覺,孜然,就在七桐鄉。
下了決定,幾人便往七桐鄉的方向趕去,好在如今有石虎在,能省去不少問路的時間,只是才出城不遠,便看到官道上有一隊將士,抬著傷兵往惠城送,他們便趕緊下馬讓路。
趙慕鳶打量著擔架上的那些人,都穿著厚重的盔甲,渾身血跡不像是生病,便好奇的問石虎,“看他們來的方向像是七桐鄉,難道有戰事?”
“不是,應該還是玉龍山上的那盜匪,每年到了產九和香的時節,他們都會在玉龍山附近出沒,劫走香料后運到江南售賣,一本萬利。”
“官府不管嗎?”龐魁川很是訝異,來的時候季沉淵不是還說,這里是什么軍權匯聚之處嗎,怎么還有劫匪出沒?
“從前是常瑜公在管,如今是安遠將軍在管,都沒用,那些人常年在雪山中生活,熟悉地形便于藏匿也就不說了,安遠將軍的士兵想要進山都難,雪地難行,又時常踩空,這些估計也是從雪山滾落下來的,每年圍剿那些劫匪,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沒辦法。”石虎搖搖頭,實在是那些劫匪占了太多先天優勢,在外面打還好,一躲進雪山,縱是安遠將軍也沒辦法。
“雪地難行......”趙慕鳶說著,掃了一眼擔架上士兵的靴底,忽然想起了紅軍遠征時,翻雪山時所用的腳馬子,她眼神微微一亮,隨后暫時壓了下去,待那些士兵過去之后,才翻身上馬繼續前行,又行了約有半柱香的功夫,倒是沒再遇見士兵,卻遇到了暈倒在路邊的一位老婦人;她們同行的既然有大夫,自然不會坐視不管,趙慕鳶便讓魁川看看她怎么了。
“累暈的。”龐魁川走過去查看一番,得出了這三個字的結論,從懷里翻出藥給她灌下去,沒多大會兒那婦人就轉醒了。
“婆婆,您這是要去做什么啊?”趙慕鳶看著她身旁的兩個大籮筐,還有扁擔,想來就是擔這兩籮筐的東西才累暈的吧。
“我老伴兒兒子都去得早,家里沒有能維持生計的,閑時我就去挖些野花椒什么的,換些銅板度日。”婆婆說著,掀開籮筐上蓋著的布,下面還有幾顆山桃子,她拿出來遞給魁川,“你們救了我,我一個老太婆也沒什么好感謝的,這幾個桃子就給你們解渴了......”
“不不,不了,婆婆,您這些都好不容易摘回來了,我們不能要?!饼嬁[手拒絕了,他雖然好吃,卻也分場合的。
“就是幾個野桃子,也不能賣出去,拿著吃吧.....”婆婆執意要給他。
趙慕鳶在旁邊看著,忽然眉頭一皺,走到籮筐前蹲下,看著里面幾株瘦瘦小小的,像是野草一樣的東西,好奇的拿了出來,詢問道:“婆婆,這是什么啊?”
“這個?這叫小茴香,從前七桐鄉的人,有晚上睡不好的,便采一些回去制成香料安神,不過如今有了安息香什么的,人們嫌小茴香做的香味道不好聞,就沒什么人用了,我這就是圖著不要錢,小時候阿娘又剛好教過我,所以摘回去,自己用的。”婆婆一邊說著,一邊把剩余的幾株都拿出來放到她手上,“姑娘要是想要,就都給姑娘了?!?p> “不,不是的.....”趙慕鳶看著那幾株小茴香,怎么也說不出口她不要。
孜然,又名小茴香。
“婆婆,這幾株小茴香,我買你的?!彼o緊攥住,然后抬頭看著婆婆,問道:“不過,婆婆能否告訴我,這些小茴香,哪里還有?”
“姑娘這話就是開玩笑了,棗子坡那兒,長得到處都是?!逼牌庞行┎缓靡馑嫉恼f著,就是幾棵沒人要的野草,哪能收她錢財啊。
趙慕鳶聞言,從荷包抓出一把碎銀放到婆婆手里,“婆婆,你帶我去好不好?這些銀子,算我買婆婆的這幾株了......”
“姑娘,這可使不得!”婆婆雖然家貧,卻也不是貪財的人,忙把錢還給她,“姑娘想要,我帶姑娘去就是了,就當報答姑娘你們救老太婆我了?!?p> “婆婆,這些小茴香對我來說很重要,它值這些銀子。”她將銀子又放到籮筐里,臉上的笑容根本壓不下去。
果然,老天還是眷顧她的!這就是主角光環!!求什么得什么哈哈哈哈哈哈!!?。。?p> 石虎和賽罕幾人在旁邊看著,也忍不住露出笑意,“這就是姑娘要找的那種花嗎?”
“沒錯,就是它?!壁w慕鳶將手中的小茴香舉給他們看,日頭下,那株青色的小茴香,還帶著白色的小花兒,就已經結了小小的果實,不過她確實曾有聽說過,孜然是一邊開花一邊結果的,并且這個味道,絕對沒錯?。?!
棗子坡,顧名思義就是種了好幾棵棗樹。
“這塊山坡,原先是前朝一位大人家的,那位大人愛吃棗子,就在這附近種了好些棗子,后來這邊兒荒廢了,每年結的棗子都被官府的人收走了,喏,你看,這可不遍地都是.....”婆婆站在高處,指著腳下那一塊斜坡。
趙慕鳶一眼看過去,看到的不是綠油油的小茴香,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太好了,這簡直太好了婆婆!”她開心的都想蹦起來了,一把抓住婆婆的手,“婆婆您住在哪里?叫什么?改明兒我給您送錦旗過去......”
婆婆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幾人,尋思著這小丫頭是腦子不大好使?怎么她救了自己,還要給自己送錦旗?
“咳咳咳——”賽罕咳嗽兩聲,把趙慕鳶拉回來,“雖然不知道那些野草干什么用的,但你能不能先鎮靜一些.......”
“野草?你知道這些值多少錢嗎?”趙慕鳶回過神,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夠買下你們西涼國了。”
賽罕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騙人的吧?”
“我什么時候說過假的?”她眨眨眼,才又問了一遍婆婆的姓名和住處,這可是她的大恩人。
“我姓劉,就住在七桐鄉,名字俗氣就不提了,我夫家姓丁,村里人都叫我丁婆婆?!逼牌乓灰徽f著。
“婆婆,您可真是我的貴人啊!”趙慕鳶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神可謂是兩眼放光,“您今兒累了,我就不耽擱您回去休息了,魁川,你幫我把丁婆婆送回家,石虎,衛青,還有賽罕,接下來有的忙了,咱們得趕緊回去,我要干大事了!”
“什么大事?”石虎摸摸腦袋,一臉疑問的看著她,不止是他,其余幾人也一頭霧水,就連跟著她時間最久的衛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臨山居
“那塊地如今無主,因為是在城外,建宅子不方便,可要是買來當田種,又得重新開墾,所以都沒人愿意買?!绷罕ШW谖堇?,和她仔細說著打聽來的事情,“如今地契放在衙門閑置著,我打聽了下,說是四百兩上下,應該就能拿下來了,不過要從官府手中買那么一大塊地,打點起來肯定也得不少花費,我估摸怎么也得個五百兩?!?p> 他這邊才說完,石虎也回來了,“人和車都已經雇好了,除了我們兄弟幾個,又雇了十個幫工,每天五十文錢,都是平日幫人做農活的,讓三林已經帶著人去挖那些小茴香了。”
“我出每日一兩紋銀,前提是讓他們把嘴都閉緊了,干活就成,別問太多。當然,這銀子你們兄弟也是有份兒的。”趙慕鳶依舊執筆畫著什么東西,“別跟我拒絕,一碼歸一碼,我不能讓你們白白為我干活,更何況日后要你們幫忙的地方還多著呢。”
石虎才準備開口拒絕,聽到她這樣說,便嘿嘿笑了兩聲,也沒跟她客氣了。
“你先坐下喝口茶歇一會兒,待會還要你和抱海大哥幫我一件事?!?p> “姑娘有什么事直接說就是,甭跟我們客氣?!北ШP呛堑恼f著。
她停筆,將那幅畫拿起來吹干,然后遞給衛青,“這個交給你了,你找家鐵匠鋪子,讓他照著樣子盡快打出來?!?p> 這活兒衛青不是第一次干了,孰能生巧嘛,再說,別的事他也做不來,趙慕鳶也只能讓他幫自己做這個了,等衛青拿著圖樣出去后,她又拿出來六百兩銀票和一些散銀,交給石虎和梁抱海二人。
“棗子坡那塊地,我要買下來,這就得麻煩你們二位去了。”
石虎在鏢局當鏢頭的時候,和府衙不少捕頭都打過照面,有些酒肉交情,雖說如今落魄了,可只要有錢,那些個交情還不是隨時都能回來的,這些小事他自然不會推辭,接過銀兩就和梁抱海出門了。
等他們離開后,趙慕鳶看著為數不多的銀子,只能感慨,這錢真是不經花啊,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是。想了一想,看外面天色還早,她便出門又去了一趟昌泰票號。
“您要十.....十萬兩?”掌柜的有些傻眼兒的看著她。
“我知道一下子要這么多,確實是有些為難你們了,所以這銀子我不急,昌泰在附近幾個城應當也有分號,掌柜的可以慢慢調度,不過也要盡快?!壁w慕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雨前龍井,這掌柜對自己倒是真舍得。
“這么大一筆銀子,不僅僅是要從附近調度,只怕還要知會我們大爺一聲?!闭乒裥⌒囊硪淼恼f著,他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想來想去,這個時候能出現在惠城的,只有趙家那個傳聞中一直“抱病”,在金陵祖宅養病的趙家三小姐了,但她出現在這里,大爺究竟知不知道,和三小姐想不想讓人知道,這中間他也得把好度,免得得罪了誰。
“這是自然。”趙慕鳶笑笑,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沒有加以阻攔。
她已經給周議寫過信了,信中雖未明確提到自己在惠城,但既然自己在惠城的昌泰票號兌過銀子,他要想查到,也不過是早一會兒晚一會兒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