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河鎮外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戴著斗笠的男子,手執長劍,緩步而行。
衛青站在幾步之外,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拔劍毫不猶豫刺了過去。
李青竹!!
“鐺——”
人群中的男子猛然轉身,擋下了這忽然殺出的一劍,斗笠下的視線,只能看到一身黑衣,以及那把黑色巨劍........暗鱗!
“衛青!”
他神色駭然,伸手抬起斗笠,和少年的視線對上。
少年眼神漠然,師徒難得遇到,本應把酒言歡,可對于他們來說卻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反手抽出身后另外一把劍,一招一式都絕不拖泥帶水,直逼他的死穴。
雖然是自己的徒弟,可自從那次衡山之戰,李青竹就發現他的身手遠超自己以往的認知,如今不過兩年時間,衛青又比從前強了不少,在如此凌厲的招式之下,連他這個做師傅的,也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說我都是你的師傅吧?非得趕盡殺絕嗎?”
男子說話時,嘴角掛著一抹笑容,正是這樣的笑容,再次激怒了衛青。
“趕盡殺絕?”衛青看著他,渾身迸發出滔天殺意,“你不覺得這句話,由你來對我說,聽起來甚是好笑嗎?”
如果不是李青竹,衛青只會是衡一派的弟子,如果不是李青竹,衛青本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二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的歲月,李青竹用偽善的模樣,替自己養了一個殺器,也替自己養了一個祭品!一個用來實現他那異想天開的,可笑心愿的祭品!
劍風掃過四周,掀翻了方圓幾丈的攤位,原本摩肩擦踵的街上,無形間給二人讓出了一片空地。
“那人是衛青嗎?”
“暗鱗和鴆,不是衛青還能是誰?”
“和他對打之人又是誰?”
“好像是衡一派的李青竹,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收了衛青這樣的徒弟,屠了自己師門不說,連恩師也要趕盡殺絕......”
路上行人低聲議論,遠處高樓之上,身披黑色盔甲的男子拄著劍,立于窗前,看著空地中央打斗正激烈的二人,若有所思。
外面傳來陣陣嘈雜的腳步聲,小廝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面帶憤怒的和男子稟報著:“侯爺,比武臺被人毀掉了!”。
“嗯,本侯看到了。”男子微微點頭,伸手指向了黑衣少年,“去盯著那個人。”
“那個人?”小廝走上前幾步,侯爺指的那人,不就是將比武臺砍倒了的人嗎?!原來如此!他抱拳,大聲應道:“小的明白了!”
“是衛青......”
“衛青和誰?”
“和他師傅李青竹打起來了,武林百年難出的奇才,對上衡一派前任宗師之子,大家快去看啊!”
“嗯?衛青?”賽罕看著眾人跑去的方向,說是衛青和別人打起來了?難道是因為比武招親?
她匆忙接過攤主遞過來的糖炒栗子,也跟著眾人跑過去,出了觀河鎮,前方烏泱泱的一群人頭,伴隨著時不時的高聲喝彩聲和慘叫聲,她只看了不停有受傷的人被抬出來。
“這是怎么了?”她好奇的問旁邊的人。
“衛青和李青竹啊,高手過招,難免傷到旁人嘛。”那人神色興奮的說著。
“那你們還圍過去看。”賽罕真是覺得難以理解,既然這么危險,那......她扭過打量四周,找了棵高大的樹,用鞭子拉住樹枝跳了上去,坐在樹上一邊吃著栗子,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還是這樣比較安全。
和衛青對打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李青竹了吧,二人的身法招式都差不多,是以一時之間高下難分。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在石窟樓內時的情景,這么看上去,衛青現在似乎還沒使出全力,是因為手臂中過蠱的原因嗎?龐魁川說那蠱傷到了他的手臂經脈,要好生修養一段時間才行。
“嘩啦——”
劍風掃過,路邊的樹一棵接一刻倒下,衛青將手中的暗鱗劍轉了幾轉,最后收了起來,只留下左手持鴆,視線緊緊盯著不遠處的男子。
九歌道!
只見他手中的一把鴆,忽然化成了九道若隱若現的殘影,隨著殘影越來越清晰,持劍的少年也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幾乎是在同時,原本幾丈開外戴著斗笠的男子,眨眼間飛了出去,整個人撞進旁邊的一處房屋,揚起滿天的灰塵。
外面一片寂靜,圍觀之人皆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看著灰塵慢慢散去后,墻壁被打穿了一個窟窿,少年的背影巍然不動,手中握劍呈半跪的姿勢,而在他膝下,被少年手中的劍刺穿的人,正是李青竹!
“太可怕了.....”
“真的連他的師傅都殺了?”
賽罕聽著人群中的議論聲,看著遠處那道身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便急忙從樹上跳下來,從人群中擠了過去,看著房屋內的少年。
“衛青.....”
少年沒有應答,外面瞬間聚集了無數視線,她的手下意識摸向腰間,抬腳走進屋內,又低聲喊了一聲,依舊沒有得到回答。
等到慢慢走近了,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樣。
衛青.....竟然暈過去了!
她覺得手心內一片潮濕,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不管怎么說,這里都還在虎頭關內,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取衛青的人頭,好以此揚名,尤其是在他剛剛又親手殺了自己師傅的情況下,這個時候殺掉衛青,簡直就是師出有名,天命所歸!
怎么辦....怎么辦,她的身上還帶著傷,想要帶著暈過去的衛青從這么多人面前逃走,根本就不可能,要丟下他,獨自逃跑嗎?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都死要好吧.......
“里面怎么了?”
“是啊,衛青怎么了?”外面已經有人察覺出了不對,有人虎視眈眈,有人蠢蠢欲動。
“沒,沒怎么。”她下意識的答道,看著少年慘白的臉色,暗自咬牙。
看在他曾在安達班戶和果賦的手下救過自己的份上,今天就拼這一次命吧!
“衛青,我們該走了。”她表情淡然的說著,伸手搭上少年手臂的瞬間,迅速將他拉起來背在背上,從另外一個窗戶翻了出去。
客棧內
趙慕鳶百無聊賴的翻著話本,扭頭看到龐魁川抱著一堆東西,便好奇的問了一句。
“什么東西啊?”
“綢莊的人送過來的,說是衛青他們買的衣服。”他把那些東西全部扔到了羅漢床上,喘了口氣,怎么買這么多。
“他們還沒回來嗎?”
“沒有。”
“買東西要這么久嗎?”她站起身,剛要伸懶腰。
“不許動!”龐魁川喝止她,“這邊的胳膊不能亂動!都說了多少次了!”
“知道啦,知道啦!”趙慕鳶訕笑著,“那我不動胳膊,動腳,咱們出去看看吧?”
聽到這熟悉的說法,他真是覺得頭大,女人都這么不聽話的嗎?
“都大半天了,買個東西怎么可能要這么久,你難道不擔心他們嗎?”
“有衛青在,有什么好擔心的。”說著,龐魁川還搬了張椅子,就坐在門邊看起了醫書。
看他這是要監視自己,趙慕鳶也只好打消了想出門的念頭,乖乖躺回了床上,剛拿起書,客棧的伙計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客官,客官,衛少俠,還有與你們一起的那位姑娘,被鎮北軍抓走了!”
“不準動!想往哪里逃!”
賽罕看著面前,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士兵,這是怎么回事?前有狼后有虎?衛青到底是有多少仇人啊!!!
“敢問......”
“我們是鎮北軍,奉侯爺之命,將你背上的男子帶回侯府!”為首的男子打斷了她要說的話,大聲呵斥著。
賽罕看著那些兇神惡煞的士兵,既然是鎮北軍,那他口中的侯爺,不用想也知道是鎮北侯!北地赫赫有名的鎮北侯管斛!!她現在說不認識衛青還來得及嗎?
“你們誤會了,我和他.......”
“將這個女的一起押回去!”
“等等.....”賽罕欲哭無淚的看著那些人走過來,給自己戴上手銬,你們聽我說完啊!你們真的誤會了!我和他其實一點都不熟啊啊!!!
“衛青被抓走了?”趙慕鳶驚坐而起,看著那伙計,“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聽見鎮上的人都在說,衛青和他的師傅在觀河鎮外打了起來,衛青殺了他的師傅,然后就被鎮北軍帶走了。”
衛青的名聲,即便他這樣的伙計也是聽過的,更何況如今住在他們客棧,聽到別人談起難免會更留意些。
趙慕鳶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鎮北侯的話,“是管家。”
管家?龐魁川迷茫的看著她起身穿好外衣,拿上了弓箭。
“要去救衛青嗎?可是你的傷......”
“傷什么時候都可以治。”趙慕鳶打開門,視線看向前方,“但是衛青和賽罕,現在被抓走了。”
聞言,龐魁川也沒有再猶豫,趕緊跟了過去。
“為什么衛青會被鎮北侯抓走啊?”
“不知道。”她搖搖頭,翻身上了馬。
這里是北地,距京城千里之遙,與管讓那件事定然無關,那么鎮北侯為什么要抓衛青?
以衛青的本領,還有賽罕也在,即便這樣都能被抓到,鎮北侯,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