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魁川走進九江煙閣,看到趙慕鳶正蹲在廊下,拿著小鋤頭在挖泥坑。
“你在做什么?烤紅薯嗎?”
趙慕鳶回頭看了他一眼,今天的龐魁川是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
“就知道吃。”
“那你在干什么?”
“種花啊。”她說著,從旁邊的竹筐里小心翼翼的拎出來一株還帶著泥土的忍冬,“朱大人說,這個季節忍冬最好活。”
“哦。”龐魁川點點頭,“天氣轉暖了,我要出去給你買藥材,準備配制祛疤的膏藥了。”
“要銀子嗎?”趙慕鳶喊了一聲廊下的瀲枝,“給魁川多拿點銀子。”
“對了,說起這個。”她站起身,擦擦額頭的汗,“你幫kitty看一下眼睛吧,之前的大夫都說治不好。”
“我又不是獸醫!”龐魁川瞪大了眼睛,怎么給人看病也就算了,還讓他給貓看病。
“你就看兩眼嘛,要是連貓都能治好,說明你真的厲害啊。”她說著,進屋把kitty抱了出來。
“我的醫術本來就很厲害,不給貓看病也很厲害.......它這只眼睛好像是長了什么東西。”龐魁川用指腹輕輕按壓兩下kitty的眼周,果然摸到一個凸起的肉塊。
“那這邊這只眼睛呢?”趙慕鳶又給他看另外一只眼睛。
“這只眼球都沒了,我就是神仙也沒辦法啊,左眼還能挽救一下。”龐魁川說著,食指撓撓喉結,“不過要把這一片的肉切開,將里面長的肉塊割掉,還不一定能痊愈。”
“有幾成把握?”
“五成左右。”
“那你就幫它切掉吧。”她說著,摸摸kitty不安的腦袋,它似乎能聽懂這些話。
一半一半的幾率,如果真的治不好也沒什么關系,從前一直以為kitty兩只眼睛都看不見的時候,不也照樣把它照顧的好好的。
青枝只是聽著都覺的眼睛疼,這種治病的方式,她從來都沒聽說過,居然要把眼睛切開。
“這樣.......開踢不會死嗎?”
“不會,最多就是這只眼睛真的瞎了。”龐魁川安慰著她,然而這句話并沒有一點安慰的作用。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趙慕鳶很信任的把kitty塞到他懷里,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龐魁川的醫術包括醫學理念已經超前了這個朝代數百年,也只有她這個現代過來的人才能輕易接受,不會被嚇到。
雖然不知道他的師傅是何方神圣,但恐怕來歷也不簡單。
金陵
一個中年男子穿過院內的石子小路,停到抄手游廊前,喚了一聲“莊主”。
片刻后,屋門被拉開,走出來個只穿著白色里衣,披散著頭發的男子,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慵懶,“怎么了?”
“有一只雀兒被打了。”男子微微低頭恭敬道,露出了左耳的一塊胎記。
“那不是正好。”男子說著,坐在廊下給自己穿著靴子,“啄到了誰?”
“老四。”
“還挺有本事。”
“但,此事似乎......有人從旁插手。”
“是嗎?”男子起身走到院子里,“無妨,反正我們也沒什么損失。”
“那咱們接下來怎么辦?先去京城還是先回錦州?”
“哪兒都不去,就留在這里。”他只需要在金陵,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足夠了。
京城醉霄樓
“聽說原戶部侍郎鐘和云貪污受賄,要被處決了。”
“不是說還和四皇子有關嗎?”
“不要胡說,就算是有關,也不是咱們能議論的。”
“本來就和四皇子有關,我聽說鐘和云貪污的錢財全都用來給四皇養寵妾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為何說不得。”
“聽說四皇子已經被禁足在府邸了。”
“鐘和云可是要被斬首抄家,四皇子作為罪魁禍首,卻只是禁足?”
一樓眾人爭辯不休,伙計臉色不大好的走到柜臺后,問葉四海:“掌柜的,他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妥?”
“不用管。”葉掌柜撥著算盤,那人是蔣六兒特意安排的,敢明目張膽的說出這種話,定然是有小姐的授意。
趙府內
龐魁川一邊啃著糕點,一邊逗著kitty,仔細觀察著它的對聲音和光線的辨識,衛青從外面走進來。
“走了。”
“去哪?”
“黃泉坡。”
黃泉坡就是那個堆滿了尸體的樹林。
他擺擺手:“不去不去,我要給開踢看病,走不開......”
衛青走過去將一沓紙塞給他,“還有,這些東西,今天晚上要讓京城家家戶戶都有一張。”
“這是什么?”龐魁川抽出來一張仔細看著,“四皇子浸淫邪術,殘暴無常,以剜走活人五臟六腑........哎哎哎等等,我還沒看完呢!”
衛青拎著他的后領,兩個人出了府。
二月二,龍抬頭,祭祀先農,皇帝親耕。這一日,皇帝會率領文武百官,從京城主干道上經過,去往城外的農莊,天子耕地臣趕牛。
隨著午門城樓鼓聲響起,太監拉長了聲音。
“起駕——”
御鑾在前,文武百官緊跟其后,出了皇宮,往城門而去。
如今卯時還不到,京城內比往日都要熱鬧,一來是二月二的祭祀大典,二來就是為了觀看皇帝御鑾。只是,今年的二月二,似乎與往年不同,京城百姓,人人手中都拿著一張紙,低聲互相交談。
趙慕鳶打了個哈欠,托著下巴趴在窗邊看,終于等到御鑾,出現在了視線中。
不是都說天子無情嗎?看來這個皇帝還是挺疼愛他的兒子的,滿朝上下皆知四皇子罪行,他居然還是把罪名全推到鐘和云的頭上。
這樣一來,她做的一切不是白費功夫了?她才不愿意替別人做嫁衣呢,就算那個別人,是皇帝也不行。
御鑾緩緩行過,百姓伏地跪拜,耳邊竊竊私語聲絲毫不減,這是皇帝一早就預料到的。
是他大意了,本以為朱禽只是為了早日擺脫楊琨的鉗制,才迫不及待對宋家下手,揪出了鐘和云,沒想到拔出蘿卜帶著泥,四皇子竟然也被牽連其中,雖不成器,到底是他的兒子.......更何況,現在的宋家還不能倒,否則楊氏這頭猛虎便會趁機反撲。
御鑾內的皇帝心事重重,外面忽然傳來陣陣大喊大叫聲。
“皇上開眼,看看草民的女兒吧!”
“皇上,草民的妹妹,才不過十歲啊陛下!”
“皇上,草民的女兒死的慘啊,連心肝都被人剜去了........”
看著那忽然冒出來的人,周圍的百姓議論聲更大了。
“真的是這樣嗎?”
“四皇子真的活生生剜走了那些人的五臟六腑?”
“大膽,御駕在前竟敢沖撞!”禁軍見情況不妙,急忙舉起手中的長槍,將那些沖出來的人往后趕。誰知這時,有什么東西從天而降,白花花的一片,落在街道上,有的還砸到了人身上,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腐臭味兒和尖叫聲。
“是死人!”
“好多死人!”
“快看那些尸體,被剜走了五臟六腑,好嚇人啊!”
這一下都不用禁軍趕了,人群紛紛往后退去,御鑾后面的文武百官也沒幸免,有些也被那尸體砸到了,年齡稍大些的文官,差點被嚇得背過氣去。
一墻之隔的主干道外,一位黑衣少年用劍挑起尸體往身側一拋,旁邊站著的身材魁梧的男子立刻接住猛的往墻外扔去,二人身后,還堆積了十幾具尸體。
“好臭,好惡心啊!”龐魁川一邊扔一邊忍不住大叫!
“別叫,快沒有了。”衛青說著,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便將剩下的幾具尸體一股腦兒拋給他。“你先扔著,慕鳶一個人在醉霄樓。”
說罷就消失了,龐魁川接過尸體大叫著胡亂扔了出去,也趕緊跑了。
衛青剛離開,人群騷亂的御駕附近,便忽然冒出一群黑衣刺客,為首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手舉長劍,大喊道:“狗皇帝不仁不義,放任其子禍害百姓,殘殺人命,殺了他替天行道!”
看著亂成一鍋粥的遠處,趙慕鳶猛然站起了身,“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的安排嗎?”衛青閃身翻進來,問她。
“我怎么會做這種事!”她說著,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抬起袖子掩住口鼻,“怎么這么臭?”
她話音剛落,龐魁川也翻了進來,廂房內頓時臭氣沖天。
“嘔......你們趕緊出去,我要死了!”趙慕鳶屏住呼吸,將門窗全部打開。“讓你們去扔尸體,又不是讓你們去吃尸體,為什么這么臭?”
“尸體是臭的啊,有的都腐爛生蟲了。”龐魁川委屈的大聲辯解,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干過這么惡心的事兒!
“你先別說了,我求二位爺,你們趕緊先去洗漱換衣服,蔣六兒,蔣六兒!”她說著沖了出去,喊蔣六兒趕緊過來。
外面,皇帝穩坐御鑾內。
黃余看著那些尸體,聞著那惡心的味道,已經快要暈過去了,可現在四周都是刺客,御鑾寸步難行,他也只能待在這里護著皇上。
誰知那刺客越來越多,連禁軍都抵擋不住,今日隨行的又大多是文官,眼看就要殺到御鑾前了,刺客首領提劍刺向御鑾,黃余臉色大變,現在沖上去也來不及了。
“當啷——”
這一聲脆響,讓黃余雙腿發軟,差點坐在了地上,還好,還好來的夠及時。
鶩密衛的首領,上將軍賀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