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敗與撤退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潰敗的話便是眾人一哄而散,慌不擇路向四周逃跑,軍隊完全沒有反抗能力,只能引頸受戮。
而撤退則是大軍聚在一起,踏著整齊而有嚴謹的軍型慢慢向后退去,此刻的他們仍舊有著戰斗力,如果不小心將他們逼急了,很有可能掉過頭來與你決一死戰。
古往為何那么多的窮寇莫追,便是因為狗急了也會跳墻,人急了還會咬人呢,將一支還沒有潰敗,只是撤退的軍隊逼迫過甚,往往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現在便是如此,原本已經排好隊列準備撤退的三好軍,突然遭受道安藤守就部隊的迎頭痛擊,還沒反應過來,就有數百名足輕沖到自己面前,提起長槍對著自己捅。
泥人還有三分泥氣,更何況三好軍也不是泥人,自然不會引頸受戮。
再加上三好政康的聲音及時響起,負責殿后的三好足輕在武士的帶領下,開始反過來朝著安藤守就部殺去。
安藤守就原本正耀武揚威準備斬殺三好政康以奪得首功,可是三好軍突然的回馬槍使得他一臉懵逼:怎么回事?敵人不是逃了嗎?怎么又殺回來了?
越來越多的三好軍調轉槍頭向著安藤守就部殺去,雖然他們已經精疲力竭,連手中的長槍拿在手中都感到沉重不已,雙腿就好像綁上了鉛一樣。
可是,他們仍舊義無反顧殺向安藤守就部。
”擋住,快點將他們擋??!“
被三好足輕那赤紅而又瘋狂的眼睛盯著,安藤守就感道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他們向自己的眼神,就如同再看一介死人,安藤守就向后逃竄,下令麾下的武士帶著足輕前往將他們擋住。
被安藤守就行為激怒的三好軍,他們不在珍惜自己的生命,往往一支長槍對著自己捅來,他們不會在選擇防守,而是直接提起自己的長槍向著對方捅去,說什么也要拉個墊背的,在如此兇悍的三好軍報復下,擁有著兩千人軍勢的安藤守就部,竟然被對方一千人不到的軍勢壓著打。
兩旁,注意道安藤守就突然離開自己的駐守地,向著三好家追殺而去的那一刻,稻葉一鐵與氏家卜全兩人就注意到事態不妙,心中暗罵了安藤守就幾句之后,直接帶領麾下足輕殺上。
戰局變得奇妙起來,原本以半包圍形式將三好家團團圍住的美濃軍團,此刻安藤守就被三好政康麾下三千人圍在中間,然后稻葉一鐵與氏家卜全兩人從左右兩翼進攻三好家,想要將包圍圈打開,可是卻被兩旁的三好軍死死拖住,他們憑借著千人的軍勢一邊打壓安藤守就部隊,一邊抵擋著稻葉他們的軍隊。
安藤守就部潰了……
前后的戰況相差太大,使得這支軍隊接受不了一連串的打擊而潰敗了,再加上主將的逃離,這支軍隊的潰敗顯得是那么順理成章,兩千人的部隊想也不想,直接朝著信勝本陣沖來,而他們身后,僅僅只有數百人在追殺他們。
站在土坡上觀望戰局的織田信勝,對于安藤守就的自作主張感道氣憤的同時,又對三好家展現出來的戰斗力感到恐懼,都已經戰了快一天了,竟然還有這么多戰力,能以數百人擊垮兩千人的軍隊,你們三好家還能做個人不!
信勝心中小小吐槽一下。
但是很快,信勝便下達命令,讓稻葉一鐵與氏家卜全兩部不要戀戰,慢慢向后撤退,固守住左右兩翼,拱衛陣中。然后讓山內盛豐與蒲生賢秀兩人率領南近江國人眾上前,頂替安藤守就的位置,數千人擺下軍陣,最前面的是長槍足輕那刺亮的槍頭。
織田信勝的本陣是建立在一個土坡上,周邊只有眼前一條道路可以上來,數千槍足輕排成一列列槍陣,封鎖道路;陣型兩旁,千余名弓箭足輕引弓上弦,箭矢在隔空瞄準,不知是在瞄準敵人,還是在瞄準那已經潰敗正朝自己這邊沖來的友軍。
慌不擇路逃回來的美濃足輕,在看到土坡上已經不下的陣勢之后,頓時停下腳步,他們不傻,如果他們真的就這么沖上去的話迎接自己等人的恐怕就是那長槍以及箭雨了。
好在信勝也沒有完全放棄他們,而是讓槍陣放開一條道路,讓他們井然有序的退至后方。
三好政康戰罷稻葉一鐵與氏家卜全兩人,率領著兩千多帶傷的部隊直逼信勝本陣,稻葉一鐵與氏家卜全兩人的奮戰為潰軍的逃脫爭取了時間,當三好政康帶兵抵達的時候,潰軍已經全部退至后方,槍足輕再次擺下槍陣以迎接三好軍。
三好政康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看了看身后人人帶傷的己軍,又看了看前方嚴正以待的織田軍,只能選擇撤軍。
不過,現在撤軍誰也不會說自己是戰敗而歸,只會說自己是大勝而歸,畢竟,這樣的戰績放在誰面前都足以讓三好政康自夸,以三千疲憊之師大戰織田數千精銳兵馬,并一舉將其擊潰,直殺到信勝本陣前方,雖然這個數據有些注水的節奏,但與事時相差不遠吧。
雖然撤軍,但也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回師。
三好政康持刀傲然上前,面對著身前近萬兵馬目中無絲毫懼意,耀武揚威道:”東海雄兵數萬,竟無好漢一人!“
那傲然于前的身姿,令織田軍眾將感道羞愧的同時又紛紛激起一絲怒氣,他們對著信勝紛紛拱手請戰,但是信勝對于他們的請戰之言理都不理,只是看著三好政康,心中誹謗道:
”乖乖,我記得這句話歷史上是真田幸村說的吧,這算什么,萬一日后又有一個真田幸村,然后又說出這句話語,那到底算三好政康抄襲呢還是真田幸村抄襲呢?
嗯,恐怕這個問題只能留待后世的人來解讀了。“
信勝瞇眼看著身前的敵軍,雖然他們人人帶上,但是士氣凜然,儼然是剛才的勝利將他們的士氣提升到一個巔峰點,而相比之下,自己這邊應為剛剛的敗仗而導致士氣有些低落,現在決戰,對于自己毫無好處。
可是,剛才對方的那番話語儼然是小覷我軍,自己要是不做些表態的話恐怕對軍心不利,信勝對著身旁的前田利家輕言幾句,對方點了點頭,立馬跑至一旁,貌似再拿什么東西。
眼看織田軍沒有半點反應,三好政康心中驕意更甚,又上前幾步:”織田家的武士全都是一群膽小鬼嗎,連戰斗的勇氣都沒有!“
”哈哈哈哈……“
三好政康身后,三好軍大聲放笑著,哪怕笑至傷口裂開,也渾然不在意。
土坡上的一眾織田武士更是面色不好,雙目虎視,要是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那么三好政康早就被他們那幽怨的眼神殺死數百次了。
”笑得那么大聲,當心把命都笑進去?!?p> 在三好政康得意非凡之際,一道似是幽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三好政康剛抬頭看去,迎面而來的便是一支羽箭,而且,剛好從自己側臉處飛過,直直的插在自己身后的土地上。
土臺上,一名藍發少女靜靜抬著丸木弓,保持著射箭的動作,三好政康不禁干咽了口唾沫。
信勝慢慢上前幾步,雙手放在背后,一負世外高人的模樣,他滿臉落寂,雙目中帶著同情:”哎,我是看你們可憐才不選擇繼續與你們戰斗,你們可休要自誤。
看看你們自己,一個個渾身帶傷,身后的血跡把我的營地都給染紅了,就算戰勝你們這群傷殘人士,世人也只會說我織田信勝,說我織田家毫無武士道義。
再者,你們經歷如此惡戰,能夠支撐到現在的,都是當之無愧的勇士,面對勇士,我信勝一向還是很憐兮的,今日我不會在與你們戰斗,你們回去吧,放心,我也絕不會派兵追擊,但是!“
信勝話鋒一轉,”如果你們還要繼續幫助三好惡賊,那么往后在戰場上相遇,我織田信勝不會再像今天這般留情!但如果有愿意撥亂反正者,不管何時,我織田家的大門都將擁遠為你們敞開?!?p> 信勝抖了抖衣袖,義正凜然道。
信勝眉毛上揚,自己都對自己說的話感到滿意,想想看,自己三言兩語之間,就化解了之前三好政康那一番話語的作用,我不派兵出戰,是看你們可憐,憐兮你們,認為你們是勇士,所以我不希望你們戰死于此。
而在在憐兮過后,我又大大稱贊你他們,肯定了你們的功績,滿足了你們的虛榮心。
最后,還數落了一番三好三人眾,大大夸贊了本家,也算是對對方士氣上的一小點打擊,哎,真是的,我自己都為自己那絕妙的話語技術感道自傲。
信勝撩了撩頭發,一臉十分欠揍的模樣。
三好政康雙目怒視著信勝,”放你娘的屁,信勝小兒,毛都沒有長齊也好意思學人當說客,你有本事下來,我非扇你幾個大嘴巴子!“
信勝搖了搖頭,寂寞難耐道:”政康大人,你又何必動怒呢,你如果真想懲戒一下小輩,那你不妨上來,我必將洗耳恭聽?!?p> ”放你的屁,我要上來那還有命回去,你有本事下來!“
”政康大人這話就難聽了,你要是上來,晚輩一定把你當作我的兄長那般尊敬,又豈會害您呢?你還是上來吧?!?p> ”你下來。“
”你上來?!?p> ”你有本事你就下來?!?p> ”你要不怕死就上來。“
……
兩人唇槍舌劍,吵得脖子都紅了,最后,信勝放棄了溫文爾雅,和顏瑞色,直接拉起袖口準備與三好政康大吵三天三夜,好端端一個戰場,硬是被兩人搞得像是菜市場一般,兩軍主將,活像那潑婦罵街。
最后還是三好政康的部下主動上前將其架住直接帶回自己的陣地,不這么做不行啊,天曉得他們這么吵會吵到什么時候,要知道自己這邊可有不少人都受傷了,還要回去治療呢。
臨走之際,信勝像是嘲諷一般對著三好政康恭送道:”政康大人,歡迎你下此再來,到時,我一定與你把酒言歡,順帶邀請你去岐阜坐坐?!?p> 還沒走遠的三好政康頓時胸中一股怒火翻騰,”你個王八羔子,下此我見了你,直接送你去與我外甥相見……“
確認三好政康等人走遠以后,信勝的面色越發的冰冷,身旁眾人仿佛感受道空氣中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他直接轉身頭也不會向著身后的軍帳走去,向身旁的旗本武士傳令道:”讓辰之助他們回來吧,已經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的必要了,還有……
給我將安藤守就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