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個，我能不能問一下，楊冬那時候剛懷孕不久，還是頭三月吧？于淳是見色起意，應該不會刻意折磨她。所以……”趙惇看著楊夫人蒼白的臉色，也覺得有些不妥，欲言又止道，“于淳是不是……多次強奸，才導致楊冬流產？”
本就悲痛難言的楊夫人猛然閉上了眼睛，面色痛苦。姜楓也在一旁驚訝地張開嘴，似乎是不敢相信楊冬會有這般遭遇.
“……是。我為冬兒殮尸之時，她身上……都是遭受凌辱的痕跡。手腕腳腕都皮肉潰爛，應該是長期被綁、掙扎導致。冬兒自幼身體羸弱，受此侮辱……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我再見到她時，她形容枯槁、面如死灰，眼睛里全是恨意和悲哀。一點都沒有當初溫婉柔順、笑意盈盈的樣子了……”楊夫人臉色蒼白，盡管緊閉著雙眼，但臉上抽出的肌肉足以顯出她內心極度的哀痛。
姜楓突然用手捂住了嘴，低下頭，拼命眨著眼睛像是在壓抑著什么。趙惇立刻慌了神，想去握住她的手，卻又不敢。
楊夫人突然睜開了眼，定定地看著趙惇，然后猛然跪了下去，低頭泣聲道：“趙右丞、長公主，求求你們了！于淳害我小妹喪夫失子、命歸黃泉，如今又害我夫君身陷縲紲，實是罪大惡極！如今他竟然成為了無辜的受害者，還要讓我夫君為他償命。請問為我們楊白兩家主持公道啊！”
姜楓連忙上前，想要把她扶起來，可是楊夫人卻執拗的跪著。她便也轉過頭看著趙惇，眼中閃著淚花，叫趙惇心亂不已。
他趕忙說道：“我一定會盡力的，我保證！你別跪著……”
這個保證一出，楊夫人沒有起身，反倒是鄭重其事地朝趙惇磕了一個頭，泣語道：“夫君來京城半年多，不知鳴了多少次冤，跑了多少趟衙門。若是能夠早些遇見你們，遇見陳謝兩位公子，遇見裴大人，那該有多好。”
姜楓也忍不住跟著跪了下來，抱著楊夫人淚流滿面道：“是朝廷虧欠了你們。對不起……”
趙惇在現代的時候，有一句話他聽過很多次。“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察來做什么？”當然，這話還有另一個版本：“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淘寶來做什么？”人們調侃這句說得輕飄飄的“對不起”，覺得用著三個字來消減罪惡感真的是太便宜犯錯的人了。但是此時此刻，趙惇看著姜楓跪在地上抱著楊夫人，覺得那聲帶著些許哭腔的“對不起”，分量一點都不輕。
總有些事情，律法、金錢都不能償還半分。總有些時候，受害者歷經艱辛，想要求得的只是一聲道歉。楊家已經背負仇恨和冤屈太久，終于有人告訴他們：對不起，這是我的錯。他們的冤屈便終于可以發泄了。
但是趙惇還是有些不舒服，畢竟這聲對不起不應該由姜楓來說。他心疼地看著姜楓，地上可涼了，她就這么跪著。
趙惇深吸了一口氣，用極輕的聲音喃喃自語道：“吏部侍郎于大人……你就等著吧。”
走出楊夫人房間的時候，天色已經昏黃。對于許多人來說，這樣的黃昏代表著一天的勞累已經結束，可以開始放松、開始娛樂了。但是對于有些人來說，這樣的黃昏可能意味著又一天過去了，希望又減少了一分。
趙惇對著晚霞思考了一會兒，抬起手將在不遠處候著的五經叫了過來，囑咐道：“你挑一個武功還行、馬術好的、辦事利落的人，讓他去一趟蘇州。到了蘇州之后，讓他先去楊宅，要一副楊冬的畫像。然后拿著畫像到各大酒樓歌坊去問一問，去年三四月份有沒有見過她。”
他頓了頓說道：“尤其是青樓，要重點詢問。最后再去府衙，把那個死在獄中的侍衛的資料弄過來，最好再去問一問縣令，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能問出點什么就行。一定要按步驟來知道嗎？千萬別先驚動了蘇州官衙，否則他要是給于大人通風報信就不好了。”
“武功好、馬術好還要辦事利落……”五經撓了撓頭，想了想后提議道，“要不從千騎營里調人吧？讓霍小將軍親自帶幾個人過去？”
趙惇微微一愣，反問道：“霍小將軍？”
五經對于趙惇的失憶已經見怪不怪了，對答如流道：“霍良霍小將軍，你親自提拔上來的。你昏迷后，千騎營就由他管轄了。上次查錢記米行的時候也是他幫忙的。”
“將軍啊，叫得動嗎？”趙惇也有些犯了愁，問道。
五經眨巴了下眼睛，解釋道：“霍小將軍不是真的將軍，是千騎營校尉。因為許多年前徐轅大將軍說他以后肯定會成為將軍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霍小將軍。徐軻小將軍也是這樣的，只是因為他爹爹是大將軍，所以大家就叫他小將軍，并不是真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趙惇打斷五經的話，說道。
想了想后，趙惇叮囑道：“那就讓霍良去吧。別超過五個人，人太多了顯得我心虛，以少勝多比較帥氣。”
五經領了命，立刻去辦事了。
姜楓方才在房中又安慰了楊夫人一番，出來正巧聽見趙惇囑咐五經的話，眉宇之間盡是揮散不去的憂愁，輕聲問道：“你懷疑楊冬被藏在了青樓？”
趙惇倒也不瞞著姜楓，微微點了點頭，握著欄桿，看著遠處逐漸下落的夕陽道：“嗯。那里人少，又是個認錢不認人的地方，還方便于淳施暴。最主要的是，楊冬是大家閨秀，青樓里的姑娘們不會認識她。”
姜楓也邁著輕盈的步子來到趙惇身邊，側著臉看著夕陽，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她低垂著眼眸，喃喃道：“于淳真是……死有余辜。”
趙惇心中有些難言，只得岔開話題道：“好不容易出一趟門，我們去集市上逛一逛吧？”
小柳也附和道：“是啊公主，我們去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