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就是紅鸞頂替的了。這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北涼因為圣物給了東黎，所以逐年被冰雪侵蝕，只有圣女城那一片還能維持生存，先帝將圣物挪到了皇宮里，接著盧傾傾就莫名其妙死了，后來澤帝借李甜兒的意外溺死了荼悠，而北涼懷疑盧傾傾叛變，所以沒有救荼悠，并且讓紅鸞頂替了她的身份調查這些事情，同時帶回圣物。”

　　至于其中一些其他細枝末節的因緣，說不說都不重要。

　　他懂長孫信的性格，東黎當年就是故意誆走了人家的東西，后來又把人家吞并進了東黎版圖，不僅如此，還讓紅鸞折了十年壽命。

　　若再不放人走，確實就不合適了。

　　他沉思了良久，久到朱謙已經開始琢磨用其他的理由說服他。

　　“放他們走吧。”長孫信終于松口道，“榮國公夫婦在偏殿。”

　　朱謙松了口氣，施禮道謝后準備離開，在踏出房門的時候，他聽到身后傳來長孫信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話。

　　“讓這一切就這么結束吧。”

　　朱謙聽見了，身形一頓，但是并沒有回過頭去。

　　榮國公夫婦并不完全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朱謙很明顯心情不好，他們便也沒有多問。

　　但是隱隱有預感，兒子這樁賜婚，怕是要不成了。

　　朱謙將他們安頓回府，張公公便帶了一個玉佩來找他。

　　“這是圣上托老奴給世子的。”張公公拿出的玉佩赫然是長孫信的西周皇室后代信物。

　　現在的西周皇帝是他外祖母的親兄弟，西周也因為這一枚玉佩的關系，答應了不參與東黎和北齊的爭斗。

　　如今南淵被封鎖，北涼圣女殿如今是月塵和雅然在管理，北齊自然是不可能去的，長孫信讓他將這枚玉佩轉交紅鸞，意思是讓他去西周尋求庇護。

　　確實不是不行。

　　畢竟對紅鸞來說，天下之大恐怕唯有一個全新的地方，才能讓她安心生活下去。

　　朱謙眸光復雜地沉默了半晌，謝過張公公就離開了。

　　他是知道紅鸞離開的大致方向的，順著追過去很快就見到了她。

　　他們一行人原本準備先去北涼再商議后續的事情，但聽過朱謙將事情始末說清楚后，紅鸞便決定去往西周。

　　“或許我該去找找大皇子和二皇子。”她手指輕撫著玉佩上的紋路，輕聲說道。

　　南淵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西周，或許她應該走這一趟。

　　“那就……一路順風。”朱謙看了她一眼，最后還是沒有多說別的話。

　　其實他想挽留，但是他知道紅鸞不想再留在這里，所以便不打算再說什么讓她動搖的話。

　　南淵如今被封鎖，她的親生父母和姜老都還在那濃郁至極的瘴氣林那邊，如果不找到大皇子和二皇子，或許就再也沒有見到他們的機會了。

　　可能她確實和親生哥哥以及父母、姜老，沒有多熟悉。

　　但作為一個孤單長大的孩子，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親情，她也不想放棄。

　　雖然舍不得朱謙，但她也不想留在東黎。

　　這是一個兩難的決定，自己離開后，他身為榮國公世子，在別人眼里還是皇帝的好兄弟，肯定很快就會妻妾圍繞日后兒孫滿堂。

　　只是有些事情過于沉重，他們倆誰都不愿意背著那些事情過完一生，至少現在還不愿意。

　　送走了紅鸞，朱謙長嘆一口氣，目送著她的馬車消失在了夜色中，這才轉身離開。

　　城內依舊為了他們的大捷而張燈結彩，甚至放起了煙花，儼然是一副堪比年節的架勢。

　　朱謙下了馬，獨自一人牽著馬走在路上，看著大家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

　　令他意外的是，大門口竟然站著榮國公夫婦二人。

　　他順手將馬韁繩遞給了馬夫，走向榮國公夫婦：“爹、娘……”

　　榮國公夫婦二人對視一眼，由榮國公夫人開了口：“你去找長公主吧。”

　　朱謙張了張嘴，沉默片刻又看向了榮國公。

　　后者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娘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長這么大了還不懂嗎？”

　　他話說的兇巴巴的，但是眼里的擔憂還是掩蓋不住。

　　朱謙回來了，是好事也是壞事，他走了，一樣是好事也是壞事。

　　但不論怎么說，讓他走，去擁有自由和自己的幸福，才是他們夫婦二人最想看到的。

　　更何況，對于長孫信來說，沒有了朱謙，自己的威信才更容易立得起來。

　　否則若朱謙真的被世家大族拉攏聯姻，日后這江山會不會改姓朱，恐怕真不由長孫信說了算了。

　　即便朱謙不反，但誰又能保證長孫信的后代個個兒都英明神武呢？

　　萬一出了一個昏君，沒有誰能比和世家大族同氣連枝的朱家更適合上位了，到那時，甚至不需要朱家樂意不樂意，這皇位怕是都得坐。

　　更何況朱謙身為榮國公世子，自己又有不亞于長孫信的本事，放在長孫信眼皮底下固然安全。

　　可歷朝歷代，不多的是眼皮子底下翻船的？

　　與其困在這個地方，不如離開，也省的再被猜忌。

　　朱謙抿唇：“爹娘的意思我懂，但是走了難道就不會被猜忌了嗎？”

　　榮國公夫婦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他們又何嘗不明白呢，只不過是兩弊相權取其輕罷了。

　　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朱謙也沒有多猶豫，即刻進宮去找長孫信。

　　長孫信沉默地聽完了朱謙的所有想法，薄唇緊抿，不愿意放人，但也誠如朱謙所說，他也不想再繼續留在京城了。

　　更何況，他離開了，自己這個江山才能坐得穩，否則只要朱謙比他命長一天，都是隱患。

　　心思百轉千回，長孫信終究是嘆了口氣，手中筆落下，最后扣上了玉璽。

　　他親自走過去，將圣旨交給朱謙。

　　朱謙伸手握住，卻發現長孫信居然抓得很緊，似乎是不愿意放手。

　　“誠則，大家都是會長大的，也都是會走散的，如果有一日你的江山需要我，我還是會回來的。”朱謙說道。

　　但二人心里都清楚，到那時很多后續的事情，便可能不由他們做主。

　　所以往后余生最好是再也不見。

　　朱謙拿了圣旨，快馬加鞭趕往西周邊境。

　　如果來的急的話，他們可能會在西周邊境的箬城相見。

　　朱謙仿佛看到了那一抹倩影，帶著幾分驚訝地掀起車簾看向她。

　　或許，還能聽到她喊自己一聲“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