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啊可笑。
她縱然再清楚,也不知道皇帝其實還想到了另一層。
此時立長孫信為太子,除了會引起朝臣不滿,再添掣肘以外,他還親手拆散了他和荼悠。
可是,明明長孫令娶了李甜兒。
說白了,這哪兒關荼悠是否有一半北涼血統的事,只不過是他對東陽伯嫉恨已久,自己最在乎的兒子怎么可以娶那個負心漢的女兒。
看來當下為了穩住情況,只能先立長孫令了。
皇帝攥緊拳頭咬牙猛錘了一下身側的宮墻。
匆匆趕來的張彧見到這一幕,趕忙上前去查看皇帝的手:“哎喲我的圣上喲,有什么事兒是過不去的?值得您這么對待自己?”
皇帝沒有吭聲,只是在張彧看到他沒受傷松口氣后抽回了手:“什么事兒你這么著急?”
“大事不妙啊,這大冬天的有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男子,敲了登聞鼓。”張彧嘆了口氣說道。
“衙門的事兒,關我何事?竇永成呢?吃干飯去了?”皇帝沒好氣地說道。
竇永成是京兆尹,如今敲的他京兆衙門的鼓,怎么就鬧到宮里來了。
張彧又嘆了口氣,一拍大腿:“害,壞就壞在,他這個苦主要狀告的人,是圣上您。”
“誰?”皇帝沒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向張彧。
張彧眨眨眼,指了指皇帝。
皇帝指了指自己。
張彧點頭。
“怎么?這年頭流行敲登聞鼓打秋風了?”皇帝氣笑。
張彧搖頭:“不是,他說被囚禁了這么多年都是為了兒子,來找圣上您,要兒子來了。”
“他丟了兒子,也是竇永成的事兒,干朕何事?”皇帝的怒火已經瀕臨爆發。
“他口中的兒子,怕是……”張彧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沒說出來怕是個什么。
就在皇帝抬手想抽他的時候,他趕忙吐出三個字“四殿下”。
什么?
皇帝不可置信,下意識就往出宮的路走去。
但走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回頭有些疑惑地看向張彧:“如今眾人皆知朕要封老四為太子,他此時來,可真是來的是時候啊。”
張彧也不是沒考慮到這個怪異的點。
如果是想要好處的話,大可以等長孫令繼位了再來,現在好巧不巧正是立儲人選定下的關鍵時期,他即便什么都不知道,那未免也太巧了。
看來這個人必須得去見一見。
皇帝急匆匆感到京兆衙門的時候,一踏進門就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無關人士——紅鸞。
“一點小事,讓圣女見笑了。”皇帝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紅鸞,“圣女為何也在此處?”
“圣上,這人……”紅鸞放下茶盞指了指地上跪著的男子,“是我救的,他懇求我來此處,我見他可憐,便帶了過來,誰知道……”
她說完頗為抱歉地笑了笑,但沒有要走的意思。
笑話,這一出好戲,她怎么能缺席。
這男子明擺著就是逃出來后,沖著她的車架就來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知道求誰都不如求北涼圣女好使。
若不是被囚禁也能手眼通天,那就是背后有人協助。
其實即便如此,她也打算放下那男子就走的,畢竟出門一趟有些乏了。可聽見他說要狀告皇帝,求皇帝還他兒子,這她立馬就不困了,如今非常精神。
在皇帝來之前,竇永成稍微審了一下,發現各種線索直指長孫令就是他的兒子,正在立儲的關頭,竇永成覺得事情不太妙,于是急忙請人去請皇帝。
誰知皇帝不在書房,只能讓守在那兒的張彧去找皇帝。
皇帝去瓊琚宮前吩咐了張彧不要跟著,這一來二去的,為了把皇帝找來,中間的下人們忙的人仰馬翻。
當然,這些比起準太子長孫令不是皇室血脈來說,都不算什么大事。
“圣女,這是我們東黎皇室的家事,還請……”皇帝感覺十分丟臉,此等丑聞怎么可以讓外人知道。
“圣上若害怕我一個外人在此不合適的話,我可以回避,但此時我還須得在場。”紅鸞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男子,“他有冤,又求到了我,方才外頭圍著那么多人,不少百姓都聽見這男子要訴的冤情,如此那我自然也是要負責的。”
這話沒毛病,皇帝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點頭讓紅鸞旁聽,倒也沒有讓她回避。
開玩笑,如果回避了,那結果如何,都會變成長孫令的血脈有問題,所以才避諱她一個被迫拖進來參與此事的人。
“開始吧,竇大人。”皇帝一撩袍子坐在了一旁聽審的位置上。
竇永成本都打算讓位了,但看皇帝這意思,是打算讓他主審,于是只好干笑著拍了一下驚堂木,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堂下何人,敲鼓所為何事?”竇永成按照章程從頭審起。
男子現在披著一件厚披風,隨著他抬手抱拳施禮的動作,伸出的手臂上清晰可見鞭痕和重物壓出的淤痕。
這種淤痕,怕是常年套著重鎖鏈的吧。
紅鸞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繼續喝茶。
“草民喬玉生,敲鼓只為尋回被奪走二十三年的兒子。”喬玉生說道。
喬玉生。
紅鸞的眉頭動了一下,她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這個男子,多看幾眼竟發現眉眼間有幾分熟悉。
“你兒子既然丟了二十三年,如何得知誰是你兒子?”竇永成問道。
喬玉生斬釘截鐵道:“他的左腰處有一塊半個巴掌大的胎記,形似折扇。”
皇帝若不是當了快三十年的上位者,表情管理上佳,他此時定然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長孫令正是有這樣一塊胎記,因為這塊胎記,幼年時期他還開玩笑說此子長大后定然四處欠風流債。
“那你怎么知道,圣上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誰?”竇永成問道。
喬玉生蹙眉:“我其實沒有把握,但我知道,那人身份尊貴,并且我有這個。”
他從懷里掏出半個玉佩來,衙役拿過遞給竇永成。
這東西方才他可沒拿出來,此時竇永成看到了只覺得右眼皮直跳。
左眼跳吉,右眼跳封建迷信。
竇永成閉眼,在心里默念三遍。
再睜開眼,他把東西遞給衙役,衙役再接過遞給皇帝。
皇帝感覺自己的表情管理再好,此時也繃不住要裂了。
紅鸞不緊不慢地觀察著三人的反應,只覺得今天這一趟門兒出的值。
上次福悅公主請了她之后,她推了幾個帖子,但幾天又是福悅的邀,她想了想還是去了,午宴并沒持續很久,加上起風了,她本想先回家休息,結果路上就遇到這樁事兒。
沒想到,還真有秘密。
“可是玉佩有什么不妥?”紅鸞不嫌事兒大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