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杉湊了過來,道:“大舅,別難受,官府肯定會救的。”旋即悄悄地踩了踩紀益明的腳,小聲道:“大點聲!”
聽到齊杉的指示,紀益明情緒變的更加激動。哭嚎的聲音變的更大:“我的兒,你可不能死啊!“
看到這副情景,齊杉決定再加一把火,揮舞著手臂,道:“大明萬歲!”
“大明萬歲!”
齊杉嚎出來的這一嗓子,頓時讓紀益明目瞪口呆。看著齊杉那一副樣子,完全不似在作假。
“這天殺的土匪呀!土匪搶我們糧食,這官府不搶糧食。這土匪殺我們的人,官府不殺我們的人。”齊杉繼續賣力的表演。
“大明萬歲!”
“官府萬歲!”
“大明官軍萬勝!”
“我們是為了給你們送糧食……”
紀益明若不是知道眼前這人是吳縣義軍的頭子,可就真信了齊杉的一番鬼話了。
真應了那句話:人生如戲。
就在此時,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拉車的兩匹馬身形壯碩,毛色發亮。一看便是上等的好馬。
而在車廂內,時不時還有女子的笑聲傳出。有時更發出一股淫靡之音,令人想入非非。
洪文成感到馬車驟停,當即掀開馬車的門簾,旁人僅從些許縫隙便看見車廂內的女子衣衫不整,酥胸半露。臉上擦著桃紅色的胭脂,一雙藕臂雪白水嫩,環繞著洪文成的脖頸。
至于那那姿色,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了。
“怎么回事?老子剛回蘇州城,誰這么不開眼?”
一人答道:“啟稟公子,前面一群鄉巴佬給官軍送糧食被賊寇打傷了,跑這兒來求官府救命。”
“我立即讓人把他們趕走。”
“等一下。”洪文成從馬車里鉆出來,渾然不顧一旁驚慌失措的美人,道:“平日里老子做了不少惡事,今天我也要做一回好事。”
身邊的幾人都一臉懵然的看著洪文成。先前稟報的那人道:“公子這……”
洪文成道:“老子被那些賊寇嚇得倉惶逃離蘇州城,爹連讓我和那幾房小妾道個別的功夫都不給,這么長時間都沒見著紅嫣姑娘,都是那些賊寇害的。”
“救下這個人,正好是給爹漲臉的好機會。”
“爹是蘇州知府,給他臉上增光就是給官府漲臉,也是借這幾個人的口告訴那些泥腿子,賊寇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只有官府才靠得住。”
洪文成走到齊杉面前,問道:“是賊寇打的嗎?”
齊杉趕忙道:“是,是賊寇打的,為給官軍送糧食,賊寇打的。”
“抬進去,我親自去找蘇州城最好的郎中給他治傷。”
“公子,是不是太抬舉他們了?他們不過是些鄉巴佬……”
洪文成道:“笨蛋,這是給我爹漲臉,只有我親自做,我爹這臉上才更加有光。”
被洪文成一番呵斥,那人當即被嚇得不再言語。
……
在洪文成親自引領下,齊杉駕著馬車,直奔薛泰的藥鋪。
“薛神醫,本公子給你找了一個病人來了,快給本公子瞧瞧!”
薛泰看到抬進來那人臉色,便立即說道:“救不了,救不了!”
洪文成眼睛一瞪,道:“薛神醫,旁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嘛!能從閻王爺手里搶人的薛神醫也有治不了的病人?”
“看看你這里的牌匾,‘華佗在世’、‘妙手回春’、‘仁心妙手’,這牌匾可都是你薛神醫一塊一塊掙回來的。”
洪文成雙手負立,抬頭看天,道:“薛神醫,你也是知道我的,今天你要是不治,我就讓你這藥鋪以后都開不安生。”
紀益明道:“薛神醫,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你要是救不了我兒子,可就沒人能救我兒子了。”
齊杉道:“薛神醫,滿蘇州城都找不到第二個醫術比你高的了,咱實在是沒辦法,才來求你。”
三人不間斷的軟磨硬泡,最后,薛泰只能敗下陣來,道:“公子,還有你們兩個,帶著他跟我來。”
當齊杉和紀益明抬著張定武來到后堂,薛泰用手把了把張定武的脈。
良久,道:“這第一,他受了這么重的傷,我只有三成把握,他能不能活,全看他自己造化。”
“三成?”齊杉不免有些失望,但如今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是彌足珍貴的。
薛泰畢竟不是神仙,能從閻王手里搶人不過是夸大之詞,但同樣也能說明薛泰的確有能耐。
“第二,他所受之傷無非是瘀血積聚在體內,無法排解。說好治也的確好治,只不過,不管我怎么治,你們都不許對外言語半句。”
洪文成道:“薛神醫,這是為何?”
“此番醫治,需要用利刃劃開皮膚,放出瘀血,然后以針線縫合。”
當聽到薛泰說到醫治方法的時候,齊杉臉色變幻不定。這幾乎就是后世手術雛形的翻版。
只是,這個時候,這般醫治方式太過罕見,可以說患者有很小的概率才能挺過來。
薛泰要求保密,也并不稀奇。
齊杉猛然想起,在中國先秦時期,就已經對人體內臟大小有了記載。
中醫不僅僅是湯液,還有刀、針、砭、刺、蒸、灸、熨、洗……,不分內外,諸法并用。
在宋代,甚至喉管被割破,都記載著怎么下刀,怎么縫合,術后如何護理。還有內臟的圖紙…
但滿清入關之后,對中華文化的破壞達到令人發指的程度。即便是醫科這樣的門類,不涉及政治,也遭到打壓。
以至于到了后世,中醫幾乎只剩下湯液一門,其余的更是一個也見不著了!
洪文成嚷道:“本公子發誓,絕不泄露半點。”
紀益明也在一旁連連答應,反倒是齊杉,此刻卻是愣神了。
“小衫!”紀益明拉了齊杉一把,齊杉的思緒才飛回來。
齊杉干脆道:“求神醫施以妙手,我保證,絕不泄露一點。”
收到三人的保證,薛泰搖著頭便去準備了。若不是有洪文成這個禍害在場,薛泰是一萬個不會答應的。
而之后的保證,相比較而言,薛泰更為看重洪文成的保證,其余兩個的保證,加起來也沒洪文成值錢。
薛泰將一把尖刀在衣袖上擦了擦,便準備下刀。
齊杉阻攔道:“等一下!”
薛泰抬頭看向齊杉,齊杉道:“神醫,這刀多少被灰塵沾染,難免有些不干凈。”
“那你說怎么辦?”薛泰冷哼一聲,有些不滿的說道。
齊杉道:“依晚輩愚見,火克百毒,不如將刀刃放在火上燒烤片刻,而酒素有除毒之效,用酒清洗傷口,可以最大程度減少傷口化膿。”
“還有,這包扎傷口的紗布要用沸水反復蒸煮,這沸水也能將水中的蟲卵消滅呀!若是蒸煮之后,這紗布……”
洪文成聽了半天,顯得頗有些不耐煩,道:“你怎么這么啰嗦?”
當即齊杉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薛泰想了想,道:“這位小兄弟說的也有點道理!不妨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