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田河村糧食征集全在此處。”
何勇看著那車上一袋袋糧食,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渾然不顧那袋子上漸漸變成灰褐色的鮮血。
而在何勇眼前的田河村,經過剛才一番的喧囂,此時,重歸寂靜。只是,這空氣中彌漫著血色,這份寂靜多了一些慘烈。但何勇絲毫不在意,不過幾個屁民和泥腿子罷了,敢阻擋官軍征糧,都是刁民,死有余辜。
看著天色,何勇估摸著還能再到一個村子征糧,當即下令:“走,我們去下一個村子。”
……
下午,牛寬手中握著一張小紙條,急急忙忙呼喊:“陸先生,陸先生在哪里?”
“陸先生和幾位統領在商量城防的事。”一名文書自然是認得牛寬的,當即就和盤托出。
“多謝!”牛寬微微拱手,便直接向里面走去。
“莊鴻,我再分配一千青壯給你,加固城防……”陸永年手指在面前建立的吳縣縣城模型上不斷比劃著。
莊鴻懷里抱著頭盔,身上的衣甲也有幾處破損,眼神之中布滿了血絲,但依舊炯炯有神。
“陸先生,何勇那個狗賊縱兵搶糧了。”牛寬一步邁了進來,將紙條遞給陸永年。
“何勇的糧草被劉龍兄弟的騎兵劫掠,到達何勇大營的糧草十不存一,何勇周轉不濟,今天上午便親自帶隊,到村中搶掠,挨家挨戶搜查。”
“如果不交糧食,被搜查出來,便以賊寇論處。今日上午,田河村和小王莊已經遭難了。”
“什么?”
張定湖首先忍耐不住了,急道:“我現在就帶領兵馬,去教訓教訓何勇那個王八蛋。”
莊鴻手往桌上一拍:“這些當官的就沒一個好東西,我也去。”
張定方將二人攔住,道:“等一等,先聽陸先生怎么說。”
陸永年雙臂撐在沙盤上,看著面前吳縣的地勢,一言不發。
牛寬看著陸永年的神情,忍不住道:“陸先生,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從現在起,不準有一兵一卒出城。違令者,斬。”
“什么?”莊鴻、張定方、張定湖露出震驚之色,頗為不敢相信,平日那個溫文爾雅的陸先生,此刻表現如此鐵血與決然。也驚訝于陸永年的選擇,和平日里那副對百姓的樣子迥然不同。
“大帥軍令在此,誰有不服?”陸永年將一支令箭重重拍在了沙盤上。
“上位回來,我自會向上位說明一切,但現在,執行軍令。”陸永年話語鏗鏘,一字一頓:“誰要是把城門丟了,我就先斬了他。”
“得令!”當陸永年拿出齊杉給的軍令,莊鴻、張定方、張定湖縱然心有不服,但是,也只得遵從。
看著三人負氣離去的身影,陸永年目光深邃,喃喃道:“若是新軍再訓練三月,我也會親自帶兵去找何勇,可現在,不行。”
……
“大人,如今咱們在這荒山野地,萬一賊寇設下埋伏如何是好?”孔有文看著周圍,心中也有些疑慮,實在是前兩番攻城,兩次的挫敗,給孔有文不少震懾。而如今,帶在身邊的兵力又是極少,只有兩百多人。
“埋伏?”
何勇哈哈大笑,道:“這賊寇如何設下埋伏?我選取的村鎮,都是臨機決定,賊寇如何知曉?”
“若是真有賊寇來襲,那我倒是很期待,我們一行不過兩三百人,但在咱們后面,可還埋伏著一千多人,只要我們拖延一段時間,這些賊寇就算插翅,也難逃本衛指揮使的手掌心。”
對于自己的布置,何勇頗為自得。
孔有文一臉諂媚,笑道:“大人高明,大人高明。”
何勇笑罵道:“有文,你小子別光會拍馬屁,有空多去學學兵法,聽聽戲文也行的。我這招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戲文里都是有的。”
“有大人在,我哪需要學習什么兵法,我就想跟著大人后面,鞍前馬后,伺候大人。”
“你小子,還真是一塊扶不上墻的爛泥。”何勇嘴上雖是罵著,但心中,卻是頗為舒暢。
這外出征糧,多虧把梁軒那小子扔在大營,要是把他帶在身邊,準是一副死人臉,好像搶了他親娘一樣!哪有孔有文會來事兒!不過幾句話,就讓自己頗為開心。
當日落黃昏,何勇臉上洋溢著笑容,滿載而歸。這身后的幾大車糧食,都是從村莊里面搶來的,當然,在何勇眼中,就是征來的。
何勇抱著一個小小的箱子,自顧地回到軍帳之中,頗為開心的打開來查看一番,都是金銀珠寶。
不消說,自然是今天這一天的收獲。
何勇從中拿出一塊金鎖,用牙咬了一下,嘴中感到一股咸咸的味道。
當即一看,原來金鎖上面,還殘留著一塊血漬。何勇打來一盆清水,清洗干凈,便看見自己咬的地方,清晰地留下了兩個牙印。
是真的!是真的金子!
何勇心中頗為激動,這一塊金鎖,是自己從一戶人家中搶來的,原本,這塊金鎖戴在一個孩童的脖子上,為了得到這一塊金鎖,連殺三人。不過,這塊金鎖是真的,那倒是也不枉自己花費了一番功夫,值了!
“大人,知府派人來了。”
“知道了,我馬上就來。”何勇應了一聲,趕快便將金鎖放到箱子中,藏到了床下面。
這個時間,洪修文派人過來做什么?難不成知道自己兩番受挫的消息了?不可能,自己并沒有發消息給洪修文。要么就是來催促自己趕快剿匪的,可如今自己不過離開蘇州城幾天,沒道理呀?
略微思慮,何勇也沒摸到頭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帶著這樣的心緒,何勇走到帥帳。
看到來人,何勇很是熟絡的走了上去,道:“洪管家,你怎么來了?”
洪春眼睛一瞥,一句話也沒有說,架子拿捏的十足。
“來人,還不搬個凳子給洪管家坐下。”何勇眼睛一瞪,當即呵斥道。
旋即又轉變成另一幅臉色,道:“洪管家,軍中多有不便,還望不要見怪。”說著,便將一錠銀子塞到洪管家手中。
收到了銀子,洪春也不再拿捏著架子,道:“衛指揮使,如今賊寇攻打蘇州城,還請衛指揮使趕快回師才是。”
“什么?賊寇攻打蘇州城?”何勇著實吃了一驚,不單單是何勇,即便是在一旁旁聽的孔有文、胡睿等人臉上也都是震驚之色。
“攻打蘇州城的是賊寇,那這吳縣城中又是什么?賊寇難不成還敢分兵?”
洪春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道:“衛指揮使,這是老爺的親筆書信,賊寇分不分兵我不知道,我離開蘇州城的時候,賊寇正在用大炮轟城這是做不得假的!”
何勇接過書信,連忙拆開來看,看罷,便道:“洪管家,我即日就回師蘇州城。”
“如此,就有勞衛指揮使了。”洪春象征性的拱了一下手。
當洪春離開,何勇立即下令:“全軍收拾行囊,拔寨回師蘇州城。”
“得令!”
看著眾人下去安排,何勇看著手中這份書信,不自覺的笑了笑。有了這份書信,自己前兩次的連番挫敗可都有了理由。
自己只消說是攻城到了關鍵時刻,聽聞賊寇攻打蘇州城,便放棄了攻城,回師蘇州。到時,這損兵之責就怪不到自己頭上,更何況,大營之中,還有那么多人頭,這次回去,一番操作,想必可以撈回不少銀子。
而這信中,說賊寇有上萬之眾,還有火炮之利,何勇卻是嗤之以鼻。
這吳縣人口不過四萬,如今這守城的都有了三四千,還有不斷運送守城器械的民夫,如果攻打吳縣的真有上萬之眾,那賊寇加起來都將近兩萬人了。
兩萬人?從何勇已知來看,這吳縣總人口不過四萬,拉出去兩萬,那吳縣能撒尿的可都派出去了,而這其中,還包含老弱,所以,洪修文書信之中不過是夸大之詞。
至于火炮,那城頭上倒是真的,可賊寇占領縣城不過半月,這吳縣能生產出八門火炮,已經是奇跡,還有多余的攻城?就算有,不過是一些土制的罷了,威力相當有限。
文官到底是文官,被賊寇嚇破了膽子,何勇略微一推測,便得出了自己的判斷,同時,也狠狠的鄙夷了洪修文一把。
可這些又和自己有什么關系?自己現在要做的便是班師。本來,何勇兩番攻城受挫,已經有班師的打算,但是,苦于沒有回師的借口,而洪修文這份書信來的太是時候了。
而且,現在班師,何勇細細算下來,也不算虧。雖然損兵折將,但是,那大營之中的人頭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還有自己幾番在村鎮中的掠奪,已經足以彌補自己的損失了。
親信損失了,重新招募便是,此番那些炮灰中,不就有一些好苗子嘛!而那些炮灰,死了就死了,正好那些人的軍糧歸自己,等需要的時候,去抓便是了。
更何況,城外賊寇攻城,自己說不定還能再掙上一份功勞,又是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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