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臺下的鐵匠,臉上黑黑的,這是長期勞動所致,一個個衣著破舊,補丁到處都是,腳趾頭露在外面的大有人在。而眼下,已是金秋九月,天氣已經漸冷,再過兩月,就真正步入冬季。
大明實行匠戶制度,一個人做工匠,子孫代代都要做工匠。而到了現在,這些匠戶被貪官污吏可都是當著奴隸使喚。
鐵匠們面帶菜色,年紀稍大一點的身體佝僂,一個個身形消瘦。這和那些被壓榨的農戶又有什么不同?
看著眾人那黯淡無光的眼神,和那忐忑不安的神情,齊杉正了正聲道:“諸位,我就是齊杉。”
鐵匠聞言,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門行當,鐵匠們自己都瞧不起,眼下被齊杉接見,當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齊杉壓了壓手,臺下逐漸寂靜下來,齊杉接著說道:“諸位,你們之中可有人會打造軍械?”
幾位年紀大概五十左右的舉起了自己那粗糙的手,臉上不安的神情更甚。
“好,幾位都是有本事的手藝人。”齊杉露出笑容,接著說道:“現在,我就讓你們幾個管著這場上的其他人,教他們打造軍械,我給你們每人一個月銀錢二兩,一日三餐我們也包了。”
“銀錢二兩?還管飯?”這幾位鐵匠瞬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一個月,也掙不到這些銀子,自己還要吃食。
“我知道你們都有各自擅長的絕活,擅長的地方,所以呢,咱決定,你們幾個一人負責其中一道或幾道工序,手下的徒弟也跟著你們干。”
“干好了,咱有賞,但是,丑話說在前頭,軍械要是有質量問題,咱就把你們腦袋砍下來。”
好處給了,但齊杉也將威脅的話語說的清清楚楚。恩威并施才是最佳的策略。
“還有,你們誰最先把自己的拿手絕活都交給了自己的徒弟,這里的總負責人就是他了。銀錢五兩一個月。你們若是有什么想法,只要造出來確實有用,我也不吝重賞。”
“具體的,稍后會有人來和你們細說。你們要是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問。”
當這些鐵匠還在震驚之中,齊杉已經揮了揮衣袖離開了。
對于齊杉來說,時間很寶貴,還有很多想法齊杉都要通過不同的人落實下去。
一個月,齊杉決定一個月要讓吳縣煥然一新。
“走,去城頭看看。”齊杉決定去查看一下城池防衛,吳縣將是自己第一塊根據地,自己要站穩腳跟。
齊杉可不想和高迎祥和李自成一樣,四處被人圍剿,成為流寇。有了一塊根據地,就可以獲得源源不斷的物資。
而眼下,正是齊杉發展的大好時機,高迎祥等人要開滎陽大會,明廷還管不到自己,自己必須抓住時機。
“上位。”張定方眼睛倒是很尖,看到了齊杉。
“喲,大家正在吃早飯吶!”齊杉看著鍋內冒出的熱氣,道:“來,給我盛一碗,我早飯正好沒吃呢!”
“上位,你這……”在張定方看來,齊杉已經是上位了,以前和齊杉一起吃住沒什么,而現在,身份已經有了差別。
“廢什么話,餓著呢!”齊杉拿勺子盛了一碗稀飯,隨便找了一塊地方坐了下來,便呼呼的吃了起來。
張定方、陳勃見狀,也是如此,坐在齊杉旁邊。
“定方,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什么人養豬啊羊啊之類牲畜養的好的?”看著這碗中的稀飯,齊杉知道,自己要想辦法為士兵改善伙食了。
以后還要訓練,這肉是并不可少的,打仗訓練可都是體力活,比別人壯實,在戰場上的氣勢都不一樣。
而如今,齊杉雖然收繳了不少地主鄉紳的牲畜,但是,總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唯有繁殖起來,才有供得上大軍消耗。
“上位,你這可問對人了,那宋老伯就很會養,當年,宋老伯在咱這十里八村可是很有名的,什么牲畜生病了,只要能請動宋老伯,保證沒事。”
“宋老伯?就是前天那個老人家?”齊杉貌似覺得自己見過這個人。
“唉,那宋老伯也是個可憐人,先是兒子害急病死了,之后兒媳婦改嫁了,只留了一個孫女下來,兩人相依為命,不料,孫女又被何家給害死了。宋老伯心灰意冷,就一直和養的那頭豬為伴,這不,前天還為我們把豬給殺了。”張定方說起這些,心里也是堵得慌。
“走,去宋老伯家。”齊杉站起身來,將碗放到一邊。
齊杉又對一旁的陳勃道:“你去領銀子,將吳縣的大豆都收上來,我有用。”
“得令!”
……
“宋老伯?宋老伯在家嗎?”黃武敲了敲門,黃武是陸永年剛調給齊杉的。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齊杉自然沒有理由拒絕身邊一個為自己辦差的人。
齊杉看著眼前這個破敗的小屋,下一場雨,恐怕屋子就成了水簾洞了。
“誰啊?”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院門也打開了。
“原來是齊義士,老朽失禮了。”宋老伯忙躬身,卻被齊杉一把托住。
“宋老伯,您這樣做,可就折煞晚輩了。”齊杉看著這么大一個老人家,向自己行禮,心中也甚是過意不去。
“來,請屋中坐。”只是,屋中只剩下一張被蟲子蛀的不成樣子的凳子,黃武只能站在齊杉身后。
而宋元則是隨便找了一塊爛木頭,坐在上面。
“齊義士,不知前來,有何要事需要老朽幫忙的?只管直言,要是老朽幫得上,一定幫。”
“宋老伯,何必如此客氣,一口一個‘齊義士’,這樣吧,宋老伯你就叫我‘小杉’吧。”
“齊義士既然如此說,老朽自當從命。”
齊杉正色道:“宋老伯,我聽說你把你那頭相依為命的豬殺了,給大伙兒吃了。”
宋老伯笑了笑,道:“沒什么,不就一頭豬嘛!”
齊杉卻是笑道:“宋老伯,咱吃了你一頭豬,不過往后呀,我還要吃你養的更多的豬。”
這一句,弄的宋老伯不知所措,宋老伯道:“齊義士,你要是想吃肉,街面上有的是,可我養的,就一頭,已經分給大家伙兒了。”
齊杉嘴角翹了起來,黃武偷偷看了一眼齊杉,道:“宋老伯,上位是要將吳縣鄉紳抄沒的牲畜都交給你養殖。這以后,不光是是上位,就連咱們要吃肉,可都得指望你。”
“什么?”宋老伯驚訝的站了起來。
齊杉將宋元攙到凳子上,道:“宋老伯,我知道,您伺候牲畜有一手,因此呢,我想請你幫我,以后啊,咱們這些人吃肉都得指望你。”
“這一個月呢,我給你五兩銀子。宋老伯,不知這個價位合不合適?要是不合適,咱們還可以再談。”
“小杉,太多了,太多了,你讓我報了仇,你讓我干什么都行,這錢……”
宋老伯話還沒說完,就被齊杉打斷了,齊杉道:“好了,既然宋老伯同意了,這事就這么定了。”
“黃武,告訴陸先生,宋老伯要什么就給什么,不得耽擱。”
臨出了門,宋元看著齊杉的背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不僅讓自己報了仇,本來自己這樣,已經死而無憾。
想不到,齊杉又給了自己這份差事,一個月五兩銀子,宋元這輩子都沒積攢過這么多銀子。
“黃武,回頭讓人把宋老伯請到縣衙去,和陸先生商量一下,在哪兒建個養殖場,你再派人把宋老伯的房子修理一下。”齊杉吩咐道。
“是,上位。”
“還有,這張配方,你回頭讓人交給宋老伯。”齊杉神秘地笑了笑,一張單子交到黃武手中。
齊杉寫的那張單子,是一些飼料的配方。在后世,齊杉也是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小時候,就喜歡跟著爺爺后面轉,親眼見識過爺爺為豬配的飼料。
而如今,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東西再度出現在齊杉的腦海中,齊杉當然不會放過。
齊杉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不是沒打算過種田發育,可隨著觀察,齊杉便漸漸將這個想法否定掉了。
一切的根源便是制度,不管自己干什么,在大明制度的框架中,自己都很難有所作為。
大明這個制度,已經爛到根子了,齊杉參與其中,不過是一滴水摻進了一瓶墨水之中,很難有什么改變。最后的結果,不管齊杉搞出多么先進的東西,最終結果要么被毀滅,要么被別人摘桃子。自己這條小胳膊終究對付不了那樣的龐然大物。
而自己選擇起義這條路,無疑是艱難的,可以說前方的阻礙無數,但唯一的優點就是這是齊杉創立的全新的制度,在這個制度下,齊杉的所作所為,一切都將變的如魚得水,圓融自然。任何阻力,在齊杉面前,都將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預先創造,必先毀滅。”回憶起這句后世在某部電影中的話,齊杉也算是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唯有先將大明的制度毀掉,自己才有機會打造一個新的制度,才能為自己修建一個任自己揮霍的空間。
崇禎,李自成,張獻忠,皇太極,多爾袞,就看看亂世這場賭局,誰是最后的贏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