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封讓離開房當族不久，房當族長老就細細琢磨著。這歸附南朝嘛，好處不用細說他心里自然有數。抗拒不歸附，雖說保住了部族的自由，但是南朝皇帝指不定會派兵來圍剿。就眼前這形式來說，只有歸附一條路可走。

　　外面大大的太陽，好晴朗的天氣，這氈房內房當族長老卻是唉聲嘆氣的。這節骨眼兒上，他哪里還有心情去看天空有沒有太陽，有沒有云彩。他現在的感覺就是自己和部族將要面臨一個重大的選擇。

　　這關口，只有附之而不是逆之。且看今日那細封讓的臉色，還是安心歸附的好些。

　　這里這位還在犯愁呢，細封族那邊細封讓正做打算怎樣把房當族的戰士們收編到自己的鐵鷂子去。他還準備組建一支鐵拔子，能穿山越嶺，行走如千里神馬一樣迅速。

　　這樣平原做站就用鐵鷂子，而遇到崇山峻嶺就可以用鐵拔子作戰。那將來細封族必定所向披靡，無人能敵的呀。想到這里，他不禁笑了起來。

　　站在一邊的細封久不明所以，摸不著頭腦。“您，這是有什么特別高興的事情嗎？”

　　“笑聲太大，驚到你了。”細封讓婉言扯開了話題。他當然不想讓別人過早知道自己的意向。再說這個打算也不是很成熟，等日后時機成熟，不就顯而易見了，根本就不用做過多言語。

　　細封久見細封讓不說話，也就沒有再做過多深究。“今日我聽族人傳言一件事情。你給邊關小鎮上送過去好幾匹馬駒和紅鬃馬。”

　　“嗯。對。這不是房當族遇到了麻煩事兒。我呢，就盡點兒綿薄之力。幫了他們一個小忙而已。不足掛齒。這么快就有傳言了。”細封讓做著解釋。

　　“哦。房當族素來與我族交好。他們遇到困難，我族去幫忙，理所應當的。”

　　“而且一箭三雕。”

　　“哦？此話怎講？”

　　“這一呢，你看，我去幫了他們這么大一個忙，他們肯定得記恩，對吧？這二來，房當族與拓拔族又有姻親關系。這樣不就也和拓拔族間接著搞好關系，你說對吧？這第三呢，當我族遇到困難，他們兩族無論哪一族都會過來幫忙。你說這也對吧？”

　　“對。句句在理。”細封久有些粗狂根本聽不懂細封讓分析的這一二三。聽到這些他也不明白，這些到底有什么實際好處。他只做著膚淺地回應。

　　“你站在許久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就是再過幾天市集快開始了。這次需要采買些什么物品回來？”

　　“嗯。這次，鹽巴一定多采買些回來。上次你不是做了一輛馬車嗎？就趕著馬車去，多買些鹽巴回來。其它的日常用品，看著需要用什么，就多買些什么。”

　　“哦。好，我這就回去準備去。”細封久說完躬身退了出去。

　　再說一說拓拔歸和細封聽，他們這一路上狂奔。馬匹有些疲累，他們才停下找個樹蔭處休息。

　　細封聽手里拿著馬鞭，從腰間的獸皮口袋里掏出酒壺。他扭開蓋子，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來，喝點兒水吧。”細封聽把酒壺扔給了拓拔歸。拓拔歸接了過來，喝了幾口。

　　“里邊怎么是水？我還以為是酒呢。”拓拔歸笑著道。

　　“酒？喝醉了怎么趕路。”

　　“這里距離渠溪鎮還有多遠？”

　　“這里？還有半晌的行程呢。別著急。能在天黑之前趕到渠溪鎮，找個小客棧先落腳。”

　　“還有半晌的行程？那得快馬加鞭了。”

　　“急什么。休息會兒。馬匹都已經疲累了。再繼續跑下去，這兩匹馬肯定會斃命。”

　　“好吧。休息半個時辰，應該差不多吧？”

　　“嗯。讓馬匹多吃會兒草，多休息會兒。再趕路也不遲。”

　　“好。看那邊，有幾只烏鴉。”

　　“東北方向有喪事。”

　　“你怎么知道的？”

　　“烏鴉往東北方向飛去了。我在漢書上看到的，有成群烏鴉出現的方向，就會有喪事。”

　　“哦。看來我也得多看些漢書。漢書上還有這么有意思的故事呢。”

　　“漢書不光是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還有很多我們平日里接觸不到的常識呢。”

　　他遞過來一句，他送過去一句。他們閑扯幾句，很快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們騎上馬繼續趕路。

　　南朝都城曄城，皇宮內，大殿上。皇帝端坐在龍椅上，不怒自威。朝堂上你一言他一語地諫言，招安黨項各部，應該是放寬些政策，容納那些個部族歸附到漢境來。還是應該恩威并施，既招撫又圍剿。

　　嗡嗡的，皇帝頓覺頭腦一陣暈眩。“眾卿，今日朝會就到這里吧。改日再議。”說完皇帝起身回了寢宮。剩下大小官員還在面紅耳赤地爭執著。

　　一個公公高著嗓子：“各位大人哪。都退下去吧。這圣上都已經回宮了。”那些個大小官員才止了言語。他們爭執得面紅脖子粗，退出宮門外，還是誰也不服誰。相互瞪著眼睛。似乎就是要壓倒對方。

　　細封讓安排的細探又從宰相那里得知了些消息。細探馬上飛鴿傳書，將消息傳給了細封讓。

　　這細封讓看到了消息，又有些做不住了。明明自己的大將軍封號好不容易拿到了，現在又可能會出現變故。這讓他如何坐得住。

　　自己的封號還沒開始施威呢，可不能就這樣不知所以的丟掉了。他得趕緊想辦法，緊探消息，不希望有任何變故。同時他還得保持心情平靜，不能讓別人有所察覺。

　　在南朝皇帝沒有真正下任何明旨前，細封讓覺得還是謹慎些為妙。以免自己沒有任何功勞，難以服眾。

　　他現在還在忌憚誰呢？當然是拓拔部最善戰的拓拔恭。如若拓拔恭不同意歸附南朝，那么拓拔恭勢必就會是自己的勁敵。兵戎相見，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如果能和談，拓拔恭心甘情愿地帶領拓拔部歸附南朝。而且是心甘情愿地俯首到自己細封部的麾下。他現在實在沒多大把握，甚至是認為自己在做白日夢。

　　但是他又轉念一想，世間之事萬般可能。最好結果如自己所愿，不要起戰事。

　　南朝那邊，很多老臣都耿直諫言，對黨項各部應當恩威并施，有些政策不可太過寬松。否則難以樹南朝之威望。也不以震懾黨項蠻人，恐日后還會出亂子。

　　皇帝一想也是這么回事，做了個決定。黨項族忠心歸附南朝的，部落首領可以做個大將軍的職務。執意想自己部落自由不歸附南朝的，那就沒得說了，肯定是要被剿滅的。

　　細封讓又得到了最后的消息，心里可算是放松了一口氣。他這大將軍的職務算是先攥在手心里了，可還有更頭疼的事情。拓拔恭嗜好征伐，桀驁不馴，他肯輕易低首歸附南朝嗎？他在心里想了無數種答案，都是不太可能。

　　當然他可以放心的事，頑固不化者，南朝就出面了，根本用不到自己。這樣他又放松了許多。自己也不必太過緊張，不至于寢食難安。

　　南朝那邊，不知哪位大臣說到重點上啦。既要恩威并施，也需要政治誘逼。

　　皇帝聽到了一個勁兒點頭稱贊，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反駁的。當然啦，也不看看說這句話的誰。是當朝的國舅爺，誰敢反駁，誰敢有異議。除非是嫌自己腦袋長在自己脖子上礙事，想搬家了。皇帝都不敢說一個不字。

　　而細封讓那邊又吃不準了，心里又開始七上八下的。雖說皇帝沒有變卦，自己的職務還是可以保住的。可是政治誘逼，這四個字聽起來怎么也有些瘆人。他還是先穩定心緒，等待著南朝皇帝最后的圣召。只要自己去主動歸附，說不定還能討個更高的職務。族人們大都同意歸附，至于外出的細封聽就不用問詢他。他大抵上是沒有意見的。

　　南朝皇帝已經下了圣召，派太仆寺丞殷世南去到河區，重新劃分那里的十六州為六十州。這樣就方便接納內附的黨項各部。就可以更好的統治黨項各部族。以免以后他們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隨時都起兵造反。把那些個部落放到自己統治范圍內，方可高枕無憂。皇帝這一步棋甚是妙哉。可是那些想造反的依舊可以造反呀。

　　再妙的計策也抵擋不住想造反的心。果真在黨項各部族歸附僅僅三年的時間，就有起兵造反的。這些都是后話。

　　細封讓大概猜到了皇帝的用意，心里也沒有了緊張感。心平氣和地處理部族內的各項事務。

　　到了市集這天，細封久趕著那許多馬牛羊就去了市集。他最先去交換了一馬車的鹽巴，雖然他不知道這么鹽巴要干嘛用的，他還是照做了。

　　交換了鹽巴，他又看到一些桃花瓷碗和紫檀茶壺。用幾頭羊交換到了這幾樣喜愛之物，還剩下幾匹紅鬃馬。他看到守邊鎮的將軍從一個小攤前走過。他想了一個主意，把這幾匹馬賣給那個將軍。他心下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當下他就走到那將軍身后，“將軍且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