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了車,各自取了行李,在郭明和郭亮兩兄弟帶領(lǐng)下,沿著小路,向木屋群的深處走去。
他們預(yù)訂的民宿,位置比較偏僻,背靠著一座茂密的森林,遠(yuǎn)遠(yuǎn)看去,三座簡陋的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小山坡之上,在朦朧的夜色下,顯得格外幽靜。
“別看這里地處偏僻,確是貴賓級別的房間,一般很難預(yù)訂,特別是在這樣的旅游旺季,要不是當(dāng)家的事先打好招呼,我們只能在下面的普通營地擠上一宿了。”矮個子郭亮給眾人解釋道,這些雜事都是由他負(fù)責(zé)的。
一陣微風(fēng)拂過,帶來叢林中花草的幽香,沁人心脾。廖悅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此處如此僻靜,正是極好的休息場所,明天他們就計劃徒步進入深山叢林,今晚必須養(yǎng)足精神。
花瞳默默地進了其中一間木屋,反手關(guān)上了房門。自從事故發(fā)生后,她一直悶悶不樂,特別是得知眾人打算將麋鹿拿來燒烤之后,更露出了一種厭惡之色。
“別理那娘們,裝得跟善良天使一樣,背地里還不是處心積慮想要害人!”猴子不屑地說道。
廖悅實在拿他們二人沒有辦法,無奈地嘆了口氣,到一旁幫著兩兄弟準(zhǔn)備晚餐。
郭明郭亮十分能干,掌握各種野外生存技巧,這次行動充當(dāng)廖悅他們的向?qū)Ш蛶褪帧K耸炀毜貙Ⅶ缏箘兞似ぃ謇砹藘?nèi)臟,然后在木屋前燃起了火堆,將整頭鹿架在火上燒烤了起來。
廖悅和猴子都沒有這些經(jīng)驗,手腳笨拙,盡在一旁幫倒忙,兩兄弟搖頭苦笑,干脆打發(fā)他們?nèi)?zhǔn)備餐具。
不知過了多久,猴子等得脖子都直了,整頭麋鹿才逐漸泛起金黃的色澤,全身油光閃亮,不停往篝火中滴入大滴的油脂。微風(fēng)拂過,頓時香氣四溢,強烈地刺激著眾人的嗅覺神經(jīng),讓人食欲大增。
很快,下風(fēng)口不少游客都聞到了這股濃郁的肉香,紛紛好奇地圍攏而來。幾個小孩子眼睛睜得大大的,在一旁吮著手指,不停地留著口水。
“小朋友們,都別急,很快就好。”猴子其實早就按奈不住了,但在小孩子面前,還是強裝鎮(zhèn)定,保持大人們應(yīng)有的風(fēng)度。廖悅他們商議,整頭麋鹿實在太大,他們肯定吃不完,不如邀請這些游客前來一同分享。
圍觀者見他們?nèi)绱丝犊瑵M心歡喜,紛紛拿出自己的食物,十多個人圍在篝火邊上坐了下來,地面上擺滿了各種美食,面包,奶酪,水果,自然少不了啤酒等飲料。
郭明熟練地將鹿肉一塊塊地切了下來,分到眾人的面前,那些游客毫不客氣,大快朵頤起來,紛紛豎起拇指贊不絕口。有些孩子用面包片夾起鹿肉,當(dāng)作三明治來吃,場面好不熱鬧。
猴子已經(jīng)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烤肉還沒好的時候,他已經(jīng)和一個滿臉胡子的壯漢拼起了啤酒,烤肉一上來,更加毫無顧忌,放開肚皮一個勁地吃喝起來。
廖悅嘗了幾塊烤肉,覺得外酥里內(nèi)的,確實十分鮮美。但他對此并不十分感冒,比起烤鹿肉,他還是喜歡蜜汁叉燒多一點。
從剛才起,廖悅一直沒看花瞳的身影,心想著也許她感覺身體不適,連晚餐都沒來得及吃就早早休息了。但是他又一想,明天大伙還要趕路,花瞳不吃不喝的,體力肯定跟不上。
心想著,廖悅挑了幾塊最好的烤肉,裝進餐盒里,又順手拿了一罐飲料,來到花瞳的木屋前,輕輕地敲了幾下房門。
等了好一會,不見有人回應(yīng),廖悅又敲了幾下,耐心地再等上一會,還是不見有人開門。
“難道真的早早休息了?”許久不見屋內(nèi)有人回應(yīng),廖悅剛想離開時,遠(yuǎn)遠(yuǎn)看到幽暗的森林深處,亮起了一點火光。火光盈盈閃爍著,如同螢火蟲一樣,一個窈窕的女子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
“原來她一早就離開了房間。”廖悅心想著,花瞳有些不合群,總愛一個人做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他看了看手里的食物,無奈地?fù)u頭苦笑了一下,朝著森林的方向走去。
廖悅小心地避開著腳下的灌木叢,向遠(yuǎn)處的火光走去。走著走著,茂密的樹林中間,露出了一片平坦的草地,這里盛開著各種不知名的野花,星星點點的,如滿天星辰,煞是美麗,微風(fēng)過處,幽香陣陣,讓人迷醉。
草地的中央處,一個女子緊閉雙目,盤腿而坐,手里捧著一支蠟燭,燭光隨風(fēng)搖曳,映照著她秀美的臉頰。廖悅走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女子正是花瞳,也不知她什么時候從木屋里出來,一直坐在這里多久了。
而且看她神秘兮兮的模樣,顯然又是在弄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感覺到有人靠近,花瞳幽幽睜開雙眼,如水的雙眸在燭光中格外明亮,看到廖悅時,她似乎沒有多少驚訝,只是抬起頭來,淡淡地看著他一步步靠近。
“你晚飯還沒吃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沒有充足的體力怎么行?”廖悅走到花瞳面前,蹲下身子,將手中的食物遞到了她的面前。
花瞳沒有說話,只看了廖悅手中的食物一眼,就皺起了眉頭,表情十分不自然。
“如果不合你的口味,那邊還有其他食物,你想吃些什么,我?guī)湍闳ツ谩!绷螑偪吹剿致冻隽藚拹旱纳袂椋囂叫哉f道。
花瞳看著廖悅,許久,不知怎么的,竟然黯然神傷起來,她幽幽地開口說道:“麋鹿是一種很有靈性的動物,是森林的精靈,一直守護著叢林。你們誤殺它也就罷了,還要如此對待它......它就在你后面看著呢。”
說著,花瞳緩緩舉起白玉般的皓腕,指向廖悅身后,表情有些凄然。
聽到花瞳莫名其妙的話,廖悅不禁一愣,不由自主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回頭一望,只見身后不遠(yuǎn)處,草地與森林的邊緣地帶,出現(xiàn)了一團像是由霧氣凝聚的光團。光團散發(fā)著一種幽藍(lán)的光澤,好像具有靈性一樣,神秘莫測,廖悅越看越驚訝,心頭猛然顫動,光團中的事物,不正是那頭麋鹿嗎?
廖悅簡直無法想象自己的眼睛,那頭已經(jīng)成為眾人口中美食的麋鹿,竟然活生生地又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不對,這是......麋鹿的靈魂?”廖悅猛然站了起來,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張大了嘴巴,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花瞳。
花瞳緩緩地點了點頭,有些傷感地說道:“它本來自森林,死后應(yīng)該返回自然......但是,它現(xiàn)在不肯走,它還有執(zhí)念,或者說是......憤怒。”
“執(zhí)念?憤怒?”廖悅訝異道,他仔細(xì)看著麋鹿。那頭麋鹿不時發(fā)出了陣陣呦呦的嘶鳴,它抬頭望向遠(yuǎn)處篝火的方向,像是在側(cè)耳聆聽那些人的歡歌笑語,眼眸中似乎帶著無盡的不甘與忿恨。
這時,那頭麋鹿突然仰頭長鳴了一聲,然后低垂著腦袋,將它的犄角對著廖悅,像是要發(fā)動攻勢一樣。
廖悅分明從它的眼神中看出了無盡的怨憤,帶著對人類的仇恨,它像要化為一個復(fù)仇的使者,讓曾經(jīng)傷害它的人付出沉痛的代價。廖悅本想轉(zhuǎn)身就跑,但是不知為何,心中沒來由涌起一陣?yán)⒕危p腿好像不聽使喚一樣,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你要報仇,就沖我來好了......實在對不起。”廖悅低垂下頭,他沒有逃避,因為他知道,如果得不到對方的寬恕,如何逃避都是沒有用的。
他們還要往深山叢林中行進,沒有得到森林的精靈的寬恕,在這片土地上,他們將不受庇護,隨時可能喪命。
然而就在這時,花瞳緩緩站起身來,擋在了廖悅身前,面對著麋鹿,幽幽說道:“他們不是有意的,你還是回去吧。”
這時,廖悅不可思議地看到,麋鹿的身后的幽暗樹林中,緩緩走出了一個小女孩,手里提著一盞精致的燈籠,走到了麋鹿的身邊,用她的小手輕輕撫摸著麋鹿的腦袋,好像在安慰它一樣。
“是花子。”看到小女孩模樣之時,廖悅心中不由又是一驚。
麋鹿起初還是不甘心,但是在小女孩不停地安撫下,終于平靜了下來,它的臉靠在小女孩身上,不停地哭泣......許久,在小女孩的帶領(lǐng)下,轉(zhuǎn)身走進了叢林之中,漸漸消失了蹤影。
“它原諒你了,它要回到叢林里去,繼續(xù)守護它的家園。”看到這一幕,花瞳緩緩松了一口氣,她轉(zhuǎn)過臉的時候,廖悅看到她光潔的額頭上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他知道,剛才的情形有多緊張。
“謝謝。”廖悅心緒難平,他不知道剛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覺,但是那麋鹿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憤怒,他分明可以清楚感受到。
回到營地的時候,廖悅看到許多人圍在篝火前繼續(xù)分食著烤肉,猴子直接抱著半條鹿腿,在那里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油膩。
這時,廖悅感覺沒來由一陣惡心,再也沒有胃口吃其他的東西,只喝了幾口水,就進木屋里休息了。
在夢中,他又見到了那頭麋鹿站著自己面前,用一種悲傷憎恨的目光打量著他,終于,麋鹿再也忍不住,搖頭晃腦地向他沖了過來。
廖悅大叫一聲驚醒的時候,屋外已經(jīng)天亮了,一縷陽光投射了進來,照在他的臉上。猴子還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看樣子,他們的篝火晚宴一直持續(xù)到了深夜。
廖悅走出木屋的時候,看到外面一片狼藉,幾名游客直接在篝火邊上睡著了。廖悅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有些愧疚,收拾了一地的麋鹿余骨,來到森林邊上,挖了個坑全部埋了進去。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廖悅忙完一切后,不經(jīng)意一回頭,一道倩影立時躍入眼簾,花瞳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后,正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注視著他。
花瞳優(yōu)雅地立于蔥郁的樹林間,臉上的陰郁早已一掃而空,廖悅詫異地看到,難得一見的笑容正在她臉上悄然綻放,在晨曦中嬌美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