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地上是濕的,散發著青草的氣息,是個陰雨蒙蒙的天氣。雨水從灰蒙蒙的空中落下,像一根根繡花針。宓如站在陽臺上,伸手去接。藍玄趁著一把油紙傘,也如往常一樣送來了食盒,地上濕漉漉的,食盒無處安放。藍玄抬起頭,樓閣上的黑衣女子正打量著自己,宓如想起昨日晚上西語給他送去食盒的場景。
少年意氣風發,干凈清秀的臉龐,帶著一絲冷峻,這氣息倒是與驚凌十分相似。不過驚凌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貌都是一般的冰冷,而藍衣不一樣,他的性格來自夢溪和藍衣兩人,要溫和得多。
“早呀!”
宓如習慣性地打個招呼,在冥府無論身份高低,見人都要打招呼。宓如曾帶領鬼差上書抗議過此事。冥王輕飄飄地丟下一句:“這是青離君子定下的規矩,有本事你找她說去。”
青離君子消失多年,宓如再怎么神通廣大也找不到她呀!不管宓如如何折騰,冥府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耗了一百多年,冥王依舊是最初的那句話,大家也就漸漸放棄了。
此番下意識地跟藍玄打了個招呼,宓如到沒有覺得尷尬。從二樓翻騰而下,接過他遞過來的食盒道了聲謝謝。
藍玄這人倒是一副好脾氣,每日按時按點替驚凌送食盒,雷打不動,倒是讓宓如跟著一起沾光。
“起床了!藍玄這個人真不錯,每日都給你送飯菜,你得好好感謝人家。”
一如既往的,宓如擺好了飯菜,驚凌洗漱之后就直接坐下開吃起來。他每次吃的不多,吃幾口總是要停一下,說是容易消化。宓如不聽她那套說辭,早早吃完,就到后院去折騰桂花樹了。
來了這幾日,宓如發現了一個好玩的事情,種在長息閣的桂花樹,不管她如何折騰,第二天早上起床,那些桂花依舊完好無恙。
“你每日折騰這些樹,也不累么?”驚凌站在走廊上問道。
“我累什么?挺好玩的,你要不要也一起來。”
一樹金黃色的小花洋洋灑灑落了一地,宓如的身上也沾了許多,驚凌站在走廊下,看著她玩,目光漸漸柔軟下來。
“話說,你們靈族大官都是由人送飯的么?送飯這種事情,應該也輪不到藍玄吧!我可是聽說,你不在的時候,靈族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在管,你這樣使喚人家,好么?”
“不好么?”
他反倒問她好不好,很明顯的意思啊!她就是委婉地在告訴他這樣不好,他還要問。
“當然不好了,你也得給點面子人家啊!畢竟人家好歹也是個腕兒,你這樣做太傷面子了。”
宓如有些累了,于是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息一會兒。就在休息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她好不容易打下的一地小黃花全部又回到了樹枝上,她有些心塞。
“那明日讓他別送了。”
“那我們吃什么?”
“你。”
“我?我、驚凌,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你覺得我像開玩笑嗎?”
“像。”
“我竟然會讓你有這樣的誤解。”
“不會真的要我做吧!”
“嗯。”
“要不,還是讓藍玄仙君送吧!我看他送的也挺開心的。”
“嗯?”
“嗯,他看上去、看上去還挺開心的。”
“你昨日不是還給梧桐園的那兩位做了一頓飯么?怎么到我這兒就推三阻四的。”
“我什么時候給她們做飯了,那是我們一起做的。”
“那我們一起做。”
“誒?你會做飯?”
“不會。”
“那你能干什么?”
“不知道。”
宓如想要認輸了,這種事情跟驚凌說下去,最終只有一個結果,你做也得做,你不做也得做。與其跟他在此處浪費口舌,不如想想明日準備些什么飯菜,雖然說她做的飯菜也不難吃,但是也絕對算不得好吃的那一類。她有些忐忑,還沒成親呢,就將底子全撂出來了,婚后若是沒有了新鮮感,驚凌要納妾可如何是好!
“想什么?”驚凌淡淡地開口。
“呃呃呃,我在想、想今天晚上我們還是讓藍玄仙君送吧!”
“好!”
宓如覺得跟驚凌聊天有點困難,看上去不好說話的人,其實是真的不好說話。宓如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驚凌的模樣,遠遠地一眼,他嘴角淺淺的笑意,黃泉風多,撂起他身后烏黑的長發,那一刻是永恒。
時間在不停的流逝,那些被時光篩漏下的人,才是值得一生珍惜的人。
長息閣難得的熱鬧,驚凌入了書房,一直呆在里面,宓如閑著也是閑著,就叫了西語和芊芊主仆倆。兩個人被邀請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長息閣,竟然是長息閣!靈族之人沒有人不知道長息閣的存在,卻沒有多少人能有幸到長息閣一睹此閣芳顏。不知道走了什么運,碰到個迷路的仙人,竟然是靈族的未婚妻。西語和芊芊兩個人有些忐忑,正猶豫著要不要去長息閣,看宓如如此盛情相邀的模樣,應該是不知道西語和驚凌的關系,兩個人面面相覷,等著對方跟宓如坦誠。
西語欲言又止,芊芊干脆躲到小院中去。宓如一臉不知所謂。
“你們倆這是怎么了?”
“之前不知道你和靈主的關系,所以有件事情一直沒告訴你,不曾想你們竟是這般關系,如今我要是不說,讓你誤會了,那我是萬死也不為過的。”
“怎么了,若是什么不好說的話,你也別為難自己。”
“不不不,宓如,我、我曾經和靈主有過婚約。”
“啊?”
宓如莫不是聽錯了,她盯著西語,少女低著頭,淚水在眼圈里打轉。艱難地吐出一段話:“那是我兄長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才硬將我塞到靈族的,我本愿是不愿意的。”西語望著宓如,祈求著她能相信自己。
“……”
宓如沒有說話,低著手,使勁地撕扯著指甲。那個人的身上究竟發生過多少事情,謠樂,西語,這些人,她究竟算什么?
“不過靈主從來沒有承認過這樁婚事,當時靈主不在,是六先生答應兄長,我才留下來的。我知道、我不該留下,可是我是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我不知道能去哪里!我已經跟靈主說好了,待時機成熟之后,我會離開的,但是現在,我走不了,兄長不會放過我的,母親這些年過的不容易,一個小妾,在龍宮的地位,是何等底下,我若是走了,我母親她活不了。”
“公主……”
芊芊在屋外應該是哭過了,眼圈紅紅的,帶著濃重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