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啊,逃啊,快逃啊!
向著生路去逃,向著一人之生路去逃,向著萬萬人之生路去逃!
李夜墨已經將七星北斗步運轉到了極致,即使是他那個脾氣古怪的師父也挑不出毛病。
可他怕,怕得要死,心中仿佛有千百個小人都在指出不同的方向,要他猜,要他選,于耳畔側好似雷聲大作!
清正公不能死,他必須活著,為了萬萬黎民也要活著,他活著才能扳倒已有反心的寧王,否則神器動蕩,大好河山一朝便可化為焦土!
清正公的命比威震江湖的赤陽雷要重要,也比他這個聲名鵲起的雙花堂主要重要。
呵!萬萬人將希望寄托于一人之身,清正公能負之而不潰,真可謂天下第一力士!
李夜墨力弱,背著清正公,人的重量尚還可以接受,可背負萬萬人希望,就太過勉強了……
鐵牡丹甘顯藝和月不歸刁啟星都是半步絕頂,千戶童風也在一流高手之列,雖然都不是專門修習輕功的,單憑內力驅使,肉體短暫爆發出的蠻橫力量,也讓李夜墨始終無法徹底甩開三人。
在這樣建筑密集的城里,輕功天下第四的飛蒲草,對位三名高手。
他不敢向城門附近逃,怕把麻煩帶給鐘曉和花子,有心找個地方短暫躲藏,然而不論他躲在哪里,總是在下一瞬就和三人撞上,嚇得亡魂大冒。
“逃哇,再快些!小后生你能逃到哪里去呢?我可以找你一整夜!”
說話的是拄著竹杖的瞎子,蒙著白翳的雙眼直勾勾盯著李夜墨。
“我倒是奇怪你是誰,想必也是丑諸葛排的輕功榜上有名的人物吧?你是一道鶴?東風惡?盜不走空?又或者飛蒲草李夜墨?”
鐵牡丹從屋頂躍下,落在李夜墨身后,手里提著荊棘長鞭,兩條長腿不急不緩地邁動,得體又優雅,模樣就像戲弄獵物的花豹。
李夜墨后背都濕透了,這點路程遠不至于疲憊,但是對未知的茫然和恐懼,本身也可以是一種可怖的刑罰。
李夜墨雙腳用力一踏,整個人好像跳出魚簍的鯉魚,躍出窄巷,一只手卻忽然向他探過來,李夜墨一個急閃,好險就叫那只手抓住清正公的手臂。
千戶童風也跟來了,還悄悄躲在了陰影里。
李夜墨拼命地逃,這種情況出不了城了,這些人的腳力在短時間內比馬匹四蹄奔開還要快,必須,必須躲起來!找個誰也發現不了的地方!
三個人影綴在他身后,他明明更快,卻總是莫名就被三人包抄。
“你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只要不是上天入地,都躲不開我的耳朵。”
李夜墨身后,月不歸刁啟星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為什么?為什么約好的臨風亭,子時才開始生死賭斗,這些人卻都回來了?是碰巧還是他們早就知道我們的計劃?為什么我怎么都躲不開?明明我的身法更快,他們應該沒有看到我,可他們總能找到我。”
李夜墨腦袋都快炸開了:是啊,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
“因為你逃不過我的耳朵,去臨風亭時我就聽出有第七人存在,知道抓不到你才沒動手,我們到了你就走了,你走了我們就回來了,不,沒全回來,還留了個藥王張素問,若是赤陽雷真的去了,也有人向他問好……后生,你白天這么小心都躲不開,現在又能躲到哪?放下清正公,你自己逃吧……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不不不,活著很重要,但有東西比活著更重要。
李夜墨在這要命的時候,卻忽然想到琳仙子和三花說過的話,有燈……有火……有光……不飛神……
忍不住想要哭,又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長夜漫漫,有明月時,明月就是我的油燈,沒有明月時,就把我的油燈掛在天上,當做天下人的明月!
敢取天心為我心,敢以我心為天心!
薛前輩,若是我也走不掉了,蒼生蒙難終究是無可奈何,我們也唯剩下盡力這一條路了,天下何其不幸,我倒是有幸,與您、還有清正公一同作伴了……
李夜墨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忽然看到前方街道走出一個胖大和尚——花月和尚!
遭了!他怎么在這兒?
李夜墨慌張間想要掉頭,身后三人已經緊逼到他幾步距離。
“小后生,不逃了就把人交出來吧!”
刁啟星手持竹杖,猛然遞過來,竹杖沒有鋒銳,扎穿肉卻能像扎穿豆腐一樣容易,這是要廢了李夜墨的右腿。
“好惡毒!”
李夜墨一個翻身躲過去,靠著墻打量當下的局勢。
花月和尚是寧王的人,清正公準備告發寧王謀反,錦衣衛不知道為什么,反而要包庇寧王。
這四人分明是一路人!前有追兵,后有虎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李夜墨已經絕望,花月和尚走過來,笑瞇瞇行了個禮:“施主,好久不見。”
李夜墨蒙著面,卻也知道瞞不過花月和尚,冷笑一聲,“但愿永遠不見!”
和尚問:“施主身后的就是清正公?”
李夜墨擠兌道:“四大皆空的和尚也要爭這個頭功?”
花月和尚笑著點點頭,走到鐵牡丹三人面前,又施了個禮。
“各位施主好。”
月不歸刁啟星側了側耳朵,“和尚?”
鐵牡丹甘顯藝補充道:“花月和尚。”
刁啟星問:“江湖的人?”
甘顯藝道:“也算寧王的人。”
“那此時此刻,也該是自己人。”
刁啟星向著花月和尚施禮,“和尚,你離開吧,錦衣衛辦差,你家寧王也在等我們的結果。”
花月和尚掐了個蘭花指訣,笑道:“奇怪奇怪,你們知道我是和尚,怎么還要說我是寧王的人,和尚就算自己不屬于自己,也該是佛祖的人。”
“色和尚是想阻礙我們辦差!”
甘顯藝冷笑一聲,立刻揚起鞭子抽過來,荊棘卷向和尚的脖子,尖刺即將入肉的瞬間,被兩根白嫩手指捏住。
“當心了,和尚是高手!”
甘顯藝大呼,刁啟星的竹杖立刻一起攻上來。
李夜墨有些失神,“大和尚,你要幫我?”
“和尚在幫自己,天地是我的佛堂,如今看著并不清凈。”
和尚一個人對付兩個半步絕頂的高手似乎仍有余力,還能好整以暇的和李夜墨搭話。
“活下來,我們就是朋友!和尚,可別死了!”
李夜墨轉身向著城門逃去。
千戶童風不言不語地丟下花月二人,緊跟著朝李夜墨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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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重明
安安,我可真是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