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整個身子往前撲壓下去,瞬息之間,原本被他護在身前的小染臉色變了又變,以自己的身體作為鋪墊,攔住了陳跡。
即使如此,依舊往后倒了好長一段距離,因為有桌子的阻攔這才停了下來。
小染腦袋彭的撞在桌角,眼淚直接在眼眶里汪了起來。
后方申秋在那人出腳之際,已經沖了上來,到底還是慢了半拍。同樣只能一腳踢出,將那人往柜臺方向踢了過去,如此一來,雖然使得那一腳卸了些力,但本來就極近的距離,落在陳跡身上的還是很重。
“公子。”申秋沖上前,忙著檢查傷勢。
小染脖頸一熱,偏頭去看,胸口內襯已經被血流染紅,陳跡整個人身體重量也落在了她身上。
疼痛,擔憂一時宣泄無果,眼眶再誆不住熱淚,滾了滿臉。
陳跡遭了一腳,一時間腦袋就懵了,這會身邊各種聲音,緩緩醒了過來。
出腳的胖子給申秋踢了砸在柜臺之上,這會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臉都綠了。
陳跡緩緩回了些神,從小染懷里爬起來,半坐著,抬手輕輕觸碰著小丫頭磕碰的地方,柔聲道:“揉一揉,痛痛就飛走了。”
定睛看去,小染保邊臉頰血跡已經干了,心下難免有些難受。轉而也頗嫌棄自己的“病體殘軀”,沒想到一腳就咳了這么多血。
轉過頭,看向一臉擔憂的申秋,伸出手示意道:“攙一下?”
申秋緩過神來,扶著陳跡起身,伸出一只腳將剛剛被撞開的椅子勾過來,扶著陳跡坐下,“公子,我這就去找大夫,您這腰萬萬不能有事,都咳血了,我聽說可能是骨頭斷了會戳破血肉。”
陳跡笑道:“沒那么夸張,不過確實應該請個大夫,小染剛才撞的那一下可不輕。”
小染已經支著身子站了起來,滿臉愧疚,陳跡看在眼里,都很是心疼。
旁邊胖掌柜靠近了些,視線落在小染身上,閃過一絲怨毒。
陳跡正坐著,一只手往后撐著老腰,時而揉上一揉,安撫了兩個小跟班,這才轉過頭看著那邊,溫和道:“林掌柜吧?”
林掌柜耷拉著肩膀,脖頸一縮,直接就跪了下去,“公子,小的以為……”
話未說完,陳跡已經抬手,頷首道,“林掌柜當心我受了惡仆欺負,我曉得,不過即使護我心切,林掌柜出手畢竟重了,這么大一小姑娘,縱有心欺我,我也該能護著自己了。”頓了頓,從座位上起來,上前托著林胖子起來,“林掌柜平日為店里的生意勞苦心累,不用這么拘禮的。而且老夫人那邊算,你可還是長輩。”
林掌柜感受著托住自己那雙手的溫度,又看著近在咫尺那雙柔和的眼睛,突然覺著有些陌生。
陳跡坐回座位,瞥了眼杵在旁邊的申秋一眼,“不是要去找大夫?”
申秋眼里有過一絲掙扎,“桂春回來我就去。”
陳跡并不再說話,畫面一時有些靜謐。
不久后,桂春領著“也都有樓”的掌柜進了門來,對于這個畫面兩人明顯有些疑惑。
陳跡打破安靜,招手道:“都找個地方坐,申秋你吧。”
申秋點點頭,走到桂春旁邊時低聲說了句什么,桂春眼神隨即落在林掌柜身上,起了幾分防備。
新來的掌柜是個干瘦漢子,年紀四十歲左右,看著是個有眼力勁的,聽了陳跡的話靠近了些,倒沒有找地方坐。
申秋離開后,桂春到了陳跡身后。小染已經將地上的東西揀了起來,臉上淚痕漸漸淡去,只是眼圈還是很紅,寫滿擔憂。
陳跡吐了一口濁氣,抬手往后捶了捶有些吃痛的腰,緩緩開了口:“突然過來,事先沒跟兩位掌柜說,有些冒昧了。”
兩掌柜余光對了對,大抵都看出對方眼里的疑惑。今天的陳公子反常得有些嚇人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年前出了些不愉快的事,昨兒個才死乞白賴賴回了這條命,唯恐兩位掌柜太過擔心,這才過來報個平安。”說完不忘加上一句,“這事還請兩位不要往家里說,今天我還是偷跑出來的。”
某一瞬抽了抽嘴角,倒吸涼氣的模樣。跟著拳頭在腰間有規律的捶打著,“都放松啊。”
陳跡叫了小染,后者從懷里的袋子里拿出兩個小袋子,遞給陳跡。陳跡又給桂春使了眼色,桂春上前接過來,送到兩位掌柜跟前。
“都拿著吧,往些年都有過年紅包,今年也沒有理由落下,倒是不多,兩位掌柜也莫要嫌棄。”
兩人互望一眼,恭敬的接了過來。
陳跡隨之起身,“今后也請兩位多幫忙,我這里用錢的時候會比往年多一些,店里也會有些變革,當然這些事過了十五后,我會專門找個機會與兩位說說,現在倒不急的。”
“好了,今天就先這樣,我還需要再去隔壁街的糖果鋪子,見見廖掌柜。這里就有勞林掌柜收拾收拾。”
言罷,已經往門口出走了去,又轉過身與愣在柜臺前的兩人鄭重道別,這才出門上街。
兩位掌柜望著陳跡離去,卻是心思各異,沒有幾句交流也各自忙事了。
走出去好長一段距離,陳跡停下腳步,盯著小染,語氣肅然,“以后啊,乖乖讓開就是,公子我皮糙肉厚,不要你這丫頭遮擋。走吧,跟我去醫館。”轉過頭又問了桂春,“這附近最近的醫館在哪?我們過去,路上應該能遇上申秋。”
說著捶了捶腰,嘆道:“以后都站到一起來,左右護法,也不擔心公子我跟你們說話會扭了脖子。”
兩個小跟班愣了愣,追了上去。
惠風和暢,天朗氣清。
長街卻有些干冷。
陳跡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瞇了瞇眼,笑到:“是個人物吧?”隨即又自問自答,“是個人物嘞。”
后方兩人不明所以,卻沒有出口詢問。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遇見了申秋和他背后跟著的長胡子大夫,陳跡并讓老大夫幫著看了小染頭上的傷,問了幾遍“真不會腦震蕩”,受了老太夫幾次白眼。
小片刻功夫,問診完畢,申秋送老大夫回去,順便取藥,小染與桂春繼續領他去糖果鋪子。
后方兩人望著一直捶腰的公子,對了幾眼后,決定這事情一定要主動與家里說了。
公子的腰,可不僅僅是公子一個人的事。
前方陳跡驟然覺著背脊一涼,轉過頭,迎上了姑娘那純真清澈,綴著半頰暈色的笑臉。
于是,些許感慨。
這才是春天的氣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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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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