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鬼殊途劫
這下,何嘗摯竟是連僵住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了。
“‘人鬼殊途劫’,又是哪個門派的追殺令?”展靖諳小心翼翼,其實都不忍再問。
不是一個門派,不是武林盟的一個門派,也不是邪魔世的一個門派,而是……
何嘗摯著實無奈,苦笑道:“邪魔世,是整個邪魔世。”整個邪魔世,意思就是包括離歡宮、閻煞教、終神殿、浮生巔、錦夜行等等一切歸屬于邪魔世的所有門派。
展靖諳一陣晃神,該不會就是自己想的那樣吧?玩這么大的嗎?
整個武林盟再加整個邪魔世組成的追殺隊伍……這樣的豪華陣容,真可謂前無故人,后無來者,值得永遠載入江湖史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樣的頂級配置,必定是能轟動后世,哪怕風波過去百年,翻出來也能讓整個江湖抖上三抖。
如此大的陣仗,如此可遇不可求的殊榮,如此燃爆內心燒灼起來的火焰,理應讓人振奮,心生“吾乃中心”的巔峰快感。
可何嘗摯不這樣想,他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等等,邪魔世現在以離歡宮為尊,雖然僅僅只是個虛名,大家各自獨立,互不干涉,但邪魔世名義上的世尊不應該也是他嗎?除了他之外,誰還有資格向整個邪魔世下達人鬼殊途劫的呢?何嘗摯心道這是要作亂啊,他這個名義上的世尊就這么毫無威嚴嗎?
“廣廈,我記得,我是邪魔世名義上的世尊,理應是邪魔世的老大,對不對?”
“對。”名義上的,一點沒錯。秋廣廈點頭。
何嘗摯問道:“所以,是誰?又是怎么操作的?”竟然能直接繞過他,達成了整個邪魔世的共識,這得是多大的仇怨?
“師父給邪魔世里幾位掌門寫了信,言說自己管教無方,竟培養出了如此殘忍、冷血、狠毒、嗜殺、頑劣、不知天高地厚的囂張魔頭,實在無顏愧對眾人,自是無臉求情,索性趁此機會,殺殺你的銳氣,如若能為武林鏟除如此妖孽,那也無所怨恨,只當是天生注定命該如此,怪不得誰。”秋廣廈斂了神情,一板一眼地陳述道,說的煞有其事。
殘忍?冷血?狠毒?嗜殺?頑劣?不知天高地厚?囂張?還魔頭?妖孽?
何嘗摯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炸開了,這里面每一個詞都和帶著雷在他腦子里打閃似的,震得他太陽穴連著抽了好幾下,小煥確實是他親爹,不然,在人前這樣埋汰他挖苦他……要不是擔心天打五雷轟,他沒準早就……
“邪魔世的幾位掌門可不是好相與的主兒,小煥答允了什么條件?”
“截止今年年底,但凡參與離歡宮開設的游玩景區的合作門派,都可多得一成利,并且各自贈送離歡宮與江南梁家聯合推出的全朝游覽玉,享受景區票價全免的待遇。”秋廣廈在說這段話時也不禁一陣肉疼,心有戚戚焉。
最近剛和江南梁家談下了游覽玉的事情,這就直接拿去送人了?何嘗摯饒是再心態卓絕,百煉成鋼,絕色眉眼中還是溢出無可奈何的怒意,“敗家老頭子。”
江南梁家?展靖諳轉念一想,他們說的難道是晟朝四富商之首的那個江南梁家?她雖不太關心旁事,但晟朝四富商——東凌西琴,南梁北顧,她還是知曉的。
北城顧家,江南梁家,西山琴家,東海凌家,這各自占據了晟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四個商家,皆是產業雄厚,財富難匹,宛如商業神話。
而在這四富商之中,又以江南梁家最為傳奇,老爺子梁舜當年白手起家,另辟蹊徑,硬是闖出了一天嶄新的商業天地,百姓都調侃他是財神爺下凡,有事沒事還喜歡拜拜他。
離歡宮能和江南梁家有合作,看來他們旅游景區的發展也是極好的。
罷了,錢財仍身外之物,離歡宮也不差這些。何嘗摯懶得繼續追究,便道:“既然你應約而來,是要我好生避難,那防身的東西總該是給我帶來了吧?”
“自然。”秋廣廈遞給何嘗摯一個包袱,神情平靜,“都在里面了,肯定一件不少。”
見何嘗摯打開包袱,展靖諳偷瞄了一眼,瞠目結舌,里面全是布料考究、做工上乘、樣式好看又特別的衣袍,就這還——都在里面了?還一件不少?
最令她驚訝的還不是包袱里全是衣服這件事,而是何嘗摯在過目之后,還滿心歡喜地夸了一句:“你做的很好,真的一件都不少。”
展靖諳已經放棄弄懂倆人的心思,卻又聽何嘗摯問道:“可是我的佩劍呢?”
秋廣廈道:“當日師娘正在氣頭上,說噬幽鳳骨這樣的絕世寶劍,罕見神兵,理應配鮮衣怒馬、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瀟灑美少年,方可不負洪荒神器之名……配你此等妖孽魔頭,實在糟蹋了。”
“所以,他們就順道帶出去啦?”
“沒有,”秋廣廈目有憐色,聲音毫無一絲波瀾,“他們比拼輕功繞了離歡宮足有大半圈,偷偷找了處地方,隨手給埋起來了。”
何嘗摯沉默,展靖諳不忍再看。
秋廣廈又道:“廣廈無能,來找你前也沒找到他們藏哪兒。”
罷了罷了,他是要躲避武林盟與邪魔世合力的追殺,又不是要和他們對打,沒有佩劍,就沒有吧,無妨。
何嘗摯拎起包袱,往肩上一背,轉身便拉著展靖諳走。別說,美人便是美人,這樣的動作姿態都無改風采,他悠哉道:“廣廈,這段時間,離歡宮就交給你了。”
秋廣廈依舊冷面,雙眼望著何嘗摯漸漸遠去的背影,冷聲道:“小心點,別死。”
他說得既輕又緩,快到話尾處恍若無聲,料想何嘗摯已走出老遠,理應聽不到了,誰知那妖孽魔頭竟抬起一只手,連著揮動幾下,動作緩而慢,人卻并未轉身。
何嘗摯帶著展靖諳在林間游來蕩去,似是極為自在。
展靖諳問他下一步怎么辦,他拍著包袱,說找地方洗漱換衣服。展靖諳愕然不已,何嘗摯又說了一句讓她更加愕然的話。
“不僅我換,你也要換。”
倆人回到城里的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何嘗摯照舊的紅黑華服,但明顯是更加隨意的風格,展靖諳是一身紅衣長裙,也是明艷得很,裁剪大方,簡單,只是有些微微的大,不那么貼身,但也并不妨礙。這衣服不是嶄新的,理應穿過一次兩次,洗的很干凈,自帶香氣。
展靖諳就是有點納悶,何嘗摯怎么還有女孩子的衣服呢?也不知道之前哪位姑娘穿的。
此刻倆人正坐在一家酒館的雅間當中,山水寫意畫的竹簾已然放下,基本與外面大廳隔了開來。何嘗摯坐在展靖諳的對面,托腮瞧她,美眸中含著溫柔的笑,看得展靖諳一陣發毛,“你干嘛這樣看我?很像妖孽哎。”
何嘗摯不以為然,照舊看得起興:“我本來不就是妖孽魔頭嗎?展小將軍第一次見我就對我要打要殺的,說我是魔頭……怎么,忘了?”
這人還挺記仇的,白長了這么好看一張臉了。展靖諳臉上一燙,正色道:“別嬉皮笑臉的,我之前說了,如果,如果你真的做了壞事,我一定……”
“取我項上人頭唄,記著呢。”何嘗摯抬手給彼此斟滿茶水,然后凝眸望她,笑得簡直禍國殃民,“展小將軍放心,如果我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那我這頂腦袋,誰也不給,只留給你,好不好?”
好,好啊。展靖諳一陣失神,心里跟著答允了,她心臟狂跳不止,連忙垂眸,雙手捧著茶盞細抿著,妄想掩飾少女心事。
何嘗摯倒是不再取笑調戲于她,也拿過茶盞握在指尖輕輕搖晃,清亮的翠色間映出一雙帶笑的眼眸。倆人都不再言語,雅間里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從大廳傳來的熱鬧聲,說書的、聊天的、彈琴的、侃大山的……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這些似乎與他們倆人毫無關聯,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一種美好的歲月流逝感,江湖里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戲碼連連上演,精彩紛呈,引得人胸腔炙熱,豪情滿溢。若能在江湖這樣廣闊的戲臺相遇,攜手共赴一場俠義廝殺,是緣分,也更是幸運,每一個瞬間都是寶藏,皆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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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有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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