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天空還是一樣晴朗，只是已過了月中，天空中的月不再飽滿，而微微有些殘缺了。姬夜坐在屋頂上。這一次他身邊還坐著另外一個人，蘭小妹。

　　蘭小妹已經換了一身稍微沒有那么殘破的衣服，并把臉和手都洗得干干凈凈。她住在蘭家一間靠外的小瓦房內，看上去和普通的蘭家修仙旁系弟子沒有什么區別。

　　“謝謝你。”蘭小妹笑了笑說，“這是我第一次坐在屋頂上看月亮。”

　　“沒什么，”姬夜道，“屋頂上看到的風景會更好。”

　　“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看到這么好的風景。”蘭小妹說。

　　她只有在這樣的時候這才稍稍顯露出一絲她這個年齡的孩童才有的純真來。

　　“現在你依然有選擇的權力，如果你不想，我可以送你走。”姬夜看著蘭小妹的眼睛。

　　“不，”蘭小妹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神依然堅定，“可我更希望我的母親和弟弟過得好，再也不受外人欺辱。”

　　“蘭葉哥，你受家族器重，你不會明白像我們這樣的小角色，一輩子被壓在底層，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只有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保護好自己的親人。”蘭小妹依然在笑，但姬夜卻可以看見兩滴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滾落。

　　“我的父親是蘭家旁系子弟，沒有仙根，母親也是絮家一個不得意弟子的女兒。父親死的很早，我和母親，弟弟就靠種蘭家外的幾畝薄田維持生計，從來沒有人會真正關心我們。”

　　“我十歲那年，有人算過，說我仙緣不淺，于是母親就想讓我進蘭家的學堂，他們拒絕了她，因為她是外姓女子。”

　　“她遭了那么多白眼，才把我和弟弟養大，就只因為她是外姓女子。”

　　姬夜沉默了很久，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妹妹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而眼前這個和她年齡相近的女孩，境遇卻是如此的不同。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好人。他們不會在意，可你會。”

　　(二)

　　夜越來越深，周圍的空氣也越來越涼。

　　姬夜趴在屋頂上，將自己與黑暗融為了一體。他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一個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的身影穿入了房中，同時，另一個同樣模糊的身影從另一扇窗戶也穿入了房中。

　　圍墻外還有人，姬夜隱約看到。

　　原來這并不是一個人。

　　不到半刻，那兩人重新從房中飛出。蘭小妹躺在其中一個人的懷中，沒有動靜，不知是死是活。

　　姬夜抑住了想要沖下去的沖動，繼續趴在房上，仔細地聽著。

　　直到那一伙人慢慢走遠了，姬夜才一個月深從房上從房上躍下。

　　他們很快就趕到了城外的一個小草屋里。

　　姬夜趴著不遠處的草叢里，沒有動，他不能打草驚蛇。

　　那伙人一直在屋子里沒有出來，直到半刻鐘之后，他才清晰地看見其中一個人剛踏出茅屋兩步，便如同人間蒸發般的不見了。

　　隱身咒。

　　姬夜一愣，這是姬家的手法！

　　姬夜慢慢潛到屋邊，向屋內望了一眼，屋內已經沒有人了，其中的一張小桌上刻著一個的半月形標記。

　　這是姬家的標志，而且好像是專門給他看的。

　　原來他們早就已經發現他了。

　　他慢慢起身，走到屋里，將那個半月形標記抹去了，腦子里還是一團迷霧。

　　姬家搶這樣一個小姑娘要做什么呢？

　　（三）

　　書房，蘭因也沒有睡著。

　　這個夜晚對于他而言，是很重要的。

　　九十八童子案當年雖然沒有引起什么浪花，但今日再度出現，憑他蘭家的影響力，就可以利用這個借口除掉孫家。

　　他并不關心什么真相。

　　他暫時沒有能力拔掉姬家，但拔掉孫家，姬家也算是失了左膀右臂了。那么蘭家三十年前失掉的顏面，很快就可以撿回來了。

　　“家主。”一個慌慌張張地身影闖進了他的書房。

　　“何事？”蘭因道。

　　“您派去假扮孫家的人全部失蹤了，”那人急道，“已派人探過數次，一點音信也沒有。”

　　“失蹤？是誰透出的消息？”

　　“不知。”

　　“那可查出是哪一家的手筆？”

　　“也不知。”

　　“這，”蘭因的眼睛轉了轉，“暫時先將此事壓下，待天明之后，看看蘭葉那邊有什么消息。”

　　“是。”男仆退了下去。

　　蘭因自顧自地冷笑了笑，道：“這倒是有意思了。一石二鳥，不知道打的是誰啊？”

　　(四)

　　天大明的時候，姬夜才匆匆趕回自己住的地方。

　　他想不明白，姬家究竟要做什么？

　　或者，蘭家究竟要做什么？

　　他匆匆換下了昨夜沾滿灰土的衣服，向家主的書房走去。

　　他必須去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