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石碑前的腦袋
高臺上的公孫昱,一人足足砍了二十三顆人頭才停手。但這并非表明他已經(jīng)準備收手。他之所以停手,是因為手中的那柄鬼頭刀已經(jīng)卷刃,而此時也不需要他親自行刑。
在達到震懾將士的效果后,他才令劊子手上臺行刑。
畢竟,砍人頭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實在是太累了。
這期間,校場上的氣氛極其詭異,所有士卒都愣愣地看著,高臺上那位文弱的司馬高舉鬼頭刀、再狠狠揮落,隨著那年輕司馬每一次動作,總會有一顆頭顱滾落高臺。
那些受刑之人,破口大罵者有之、哭喊求饒者有之,其中還不乏死前咒下惡毒誓言之人。然而,高臺上那位看似文弱的司馬,除卻同第一個士卒說過一句話之后,便再未同這些受刑之人說過半句話。甚至他面上的神情,除卻稍顯疲累之外,連其他的情緒波動多沒有。
可驚濤駭浪一般的情緒,卻在每個士卒心海中涌動。
今日的天氣很冷,可他們的心卻更冷,不少人額角都滴落出了冷汗。他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高臺上那個文弱司馬的一舉一動,同時心底涌動的滾滾之潮,正在劇烈地刷新著他們對這位司馬的認知。
有些人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曾干過的好事,嚇得腿軟,搖搖欲墜;有些人則白著臉,想同其他人討論,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張不開口;還有些平日緊隨公孫昱之人,這時更加面色蒼白,畢竟平日他們偶然與司馬交談,似乎并不怎么恭敬。
“吳司馬,時日有限,煩請念得快一些。”公孫昱將鬼頭刀扔在一旁,接過侍衛(wèi)遞來的絲巾擦了擦手,便坐回了高臺上的主位上,監(jiān)督著之后的行刑。
“是,好的,公子,哦不,司馬大人。”吳匡這時都看起來有些呆滯,說話也沒平時那么利索。
再之后,吳匡又請了賈璣一齊來宣布罪狀,兩人念夠十人之后,便有士卒將那十人拎上高臺。公孫昱也不廢話,用兩根指頭從木質(zhì)魚筒里拈出一根竹簽,暗青色的竹簽頂端削成了尖銳的劍形,看上去陰沉肅殺如同真正的一把利劍。
他略抬手肘,把竹簽輕輕地拋了出去:“已驗明正身,罪證屬實,斬!”
竹簽畫過一道弧線,跌落在鋪滿黃沙的地面上。高臺上的十名劊子手便大喝一聲,雙手緊握寬刃大刀猛然下?lián)]。
鐵刃輕易切開血肉,砍斷頸骨,把整個頭顱從一具具高大的身軀上斬下來。不少頭顱都滾到高臺下,污穢異常,只有滿是不甘和憤懣的眼神,與公孫昱漠然的雙眸彼此對視,形成鮮明對比。
這樣的竹簽,公孫昱隨后又扔出去了兩支,砍頭的速度的確加快了不少。
五十三顆人頭堆在高臺之下的一個斜坡中,靜悄悄地不動,溫熱的鮮血四處流淌,在人頭堆處匯聚成了一條小溪。腥臭的味道開始彌漫,即便在天高深遠的冬季,也使得這片校場宛如人間地獄。
直到吳匡和賈璣合起手中的竹簡,所有士卒才都微不可查地從心底吐出了一口氣。
公孫昱這才踩著已然沒過腳底的血跡,來到校場士卒面前。尚未開口,只是凌厲的眼神一掃,那些士卒當即軍姿站得筆直,又一次死死憋住了呼吸,全場鴉雀無聲。
“死罪之人皆已處置,現(xiàn)在,該是那些心志不堅、蛇鼠兩端家伙們接受制裁了。”公孫昱望了一眼那些剩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士卒,無不鄙夷。
“其實,你們都是聰明人,比起這些帶頭兒禍亂軍營的家伙,你們巧妙地避開了死罪,選擇了不反對、也不站隊的方式。不過,你們同時也是最蠢之人,因為在軍營里,最不招人待見的,就是你們這種看似沒主意、卻只有小聰明的家伙!”
話音落下,他這次也不讓吳匡和賈璣宣布罪狀了,直接將那一大摞竹簡扔在那些士卒腳下,對著那些五花大綁的罪徒怒吼道:“上面有名字的,都自動上去接受杖刑。至于要挨多少軍棍,自己同那些執(zhí)刑者去報。報得多了,算你們倒霉,要是報得少了,就加倍處置!”
一百六十二附隨鬧事的士卒挨個兒上臺,想著自己的罪狀,都咬著牙報了五十軍棍;二百三十八個缺席操練的士卒,隨后也上了高臺,報了三十軍棍;還有一些藐視過公孫昱,暗地里說過公孫昱壞話的家伙,也都不打自招,上去領(lǐng)了二十軍棍。
公孫昱隨后也不說話,只是踢開擋在他面前的一顆頭顱,又重新坐回了主位上,慢慢翻檢著那些受刑之人的名單。
就在數(shù)百個士卒被扒掉下裳趴成一排,接受著處置時,他就一動不動地冷著臉看著,聽著木棍打在肉上的聲音起此彼伏,聽著這些人哭喊連天。
整整一上午,半點操練都沒有進行。
時間就在這樣的行刑當中度過,直到所有人都行完刑之后,公孫昱才再度站起身來,對著那些趴在一旁不敢動彈、也不能動彈,還有校場上那些一點刑罰都未挨過的士卒宣道:“將那五十三顆首級堆在軍紀碑之下三日,好好讓后來人知曉一番軍紀的重要!”
看著那一顆顆死不瞑目的腦袋被堆在軍紀碑下,士卒們這時已說不出心中是何感想。這塊石碑是故大將軍何進當初修建小平津關(guān)留下的余料,擱置在校場,本身并不算什么。問題是他們每日操練都能看到,一想到接下來三日操練都要對著這些腦袋,那是何等詭異。
更何況,這些人并非死在戰(zhàn)場上,而是因違反了軍紀被斬首示眾,這樣的死法實在毫無光彩可言。
一想到這些,在場士卒無不感到一陣森寒涌上心頭,暗下決心就算不識字,也得趕緊將新軍規(guī)背下。以免自己死了之后還要被砍下腦袋,讓那么多袍澤日日看著、鄙夷著。
也就是這一瞬間,這塊軍紀碑在士卒們心中的分量便大不同以前了。面對那么一塊冰冷的石碑,他們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升起了一絲敬畏。
做完這一切,公孫昱明白自己已然讓這些士卒都感受到了‘其威如獄’的味道,想著統(tǒng)御部下還要恩威并施,他隨即便再度宣布道:“想必爾等也已知曉,三日之后,我等便要前去討伐白波賊。這些時日,加倍訓練爾等便是為了此事,三日后,所有通過考核之人,都可隨本司馬前去建功立業(yè)!”
“誓死追隨司馬!”底下士卒聞言當即一掃驚懼之情,忍不住高聲呼喊起來。
這些時日,他們天天操練,早就想真刀真槍尋人干上幾場了。畢竟,操練的賞賜雖好,但畢竟戰(zhàn)場上的軍功來,還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這些參了軍的漢子,這些在亂世中苦苦掙扎的野獸,他們比任何人都喜歡聽到戰(zhàn)事。在公孫昱的賞罰機制磨煉下,他們早已將戰(zhàn)爭同軍功、同賞賜聯(lián)系到了一起。
百姓們聞之驚恐的戰(zhàn)事,在這些人耳中便是喜訊!更何況,這次出征的士卒還要經(jīng)過考核,那更是一種榮耀、一種認可!
由此,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只要自己從小平津中走出,那便已是精兵!
從此之后,他們便可以走向熱血澎湃的戰(zhàn)場,走向滾滾而來的財富!有公孫昱那樣功必賞、過必罰的司馬,他們根本不必操心克扣軍功這類破事兒。
只不過,一些心思嚴謹之人,望著高臺上意氣風發(fā)的公孫昱,還是不由流露出了一絲擔憂:今日司馬震懾了全軍,令所有士卒肅然。可是,王方歸來之后,他又該如何應(yīng)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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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業(yè)寫到這個時間,都忘記了更新,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