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中宮的大殿上,四周全是后宮位高權重的人,高座上,皇后一身正紅宮裝正襟危坐。
嵐嬪被淹死在了蓮花塘,她的貼身宮女阿采指證我殺了嵐嬪——
阿采說,嵐嬪酷愛蓮花,夏日炎炎,她常去蓮花后面采蓮,今日午時,嵐嬪渴了,命她去取漣水,待她回來的時候,便在荷葉后看到了我,驚恐的站在死了的嵐嬪身邊,河上還漂浮著一把帶血的刀。
我被帶到了中宮,仵作去驗尸,死者確實是受了刀傷,流血致死。
我想笑,悲哀的發現笑不出來,后宮的女人,每一個都帶著面具而活,她們為了爭寵,不折手段。
嵐嬪死了,少了一個爭寵的人,不知多少妃嬪暗地里偷樂。
我沒有殺人,真正的兇手跑了,留下了一把刀,材質平凡,是街肆上隨處都可以買到的小刀,兇手,沒留下一絲的破綻。
而我無故卷入了這場宮斗的風波里,成了犧牲品。
皇上也聞風趕來,怒氣沖天,一身龍袍獵獵生風,一進來,便朝我的心窩子踢了一腳,血,流了一地。
我看到了姜彥,父親,蕭寒書,太子等人,也跟著隨后而來。
父親一進來,立馬跪地,求皇上饒我一命。
我努力撐起身子,卻發現四肢無力,寒氣涌了我全身,“起來。”頭頂的男人聲音低沉,卻帶著似有若無的磁性。
是姜彥。
神醫,毒醫谷的主子,呵,是我愚鈍了。
云山腳下,我給他喝了忘情水,他早該已經忘了我。
我搖頭,拒絕了他伸出來的雙手,咬著唇撐起身子,隨手將嘴上的鮮血擦了干凈,跪在殿中央,“臣女有話說。”
“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狡辯?”
皇帝龍顏大怒,一旁的皇后安慰了幾句,淡淡道:“但說無妨。”
“臣女與嵐嬪未曾見過,沒有謀害人之心,還有,嵐嬪之死疑點重重,其一,傷口深達八寸,下劃腰腹,傷口外翻,兇手,是個左撇子,而臣女,不是;其二,我曾在樘殿前面見過三皇妃,那時,約莫是未時,太陽高照,若是我殺了嵐嬪娘娘,傷口的血早已經干涸,很明顯,兇手是將人殺害后,運到了蓮花塘后,正好被臣女撞見了;其三,她在說謊。”
“你不要血口噴人。”阿采大駭。
我冷冷的掃她一眼,“我去往蓮花塘的時候,路上并沒有遇上你,若我猜測的沒錯,你一直都在蓮花塘,看著嵐嬪被害。”
“你胡說八道,我為了納涼,走的小道。”
“我便是從小道過來的,還有,三皇妃一直都在那里。”
我振振有詞,阿采嚇得口不擇言,我看到了皇后向仵作求證,又傳來了三皇妃,穆傾柔款款走了進來,神色溫柔。
蕭寒書立馬迎了上去,宮里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暴虐成性,可愛極了這個民間嫡妃。
穆傾柔幫了我,與我的證詞不謀而合,我是無罪的,大殿里,一絲尷尬在空氣中微微流傳。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姑娘。”
姜彥玩笑的聲音在殿中猛然響起,打破了沉寂。
皇上為了面子,直接要下令處死阿采,可皇后卻攔住了,想要問出殺害嵐嬪的兇手,但,阿采突然七竅流血,死了。
仵作說,是早已經服了毒藥。
我被穆傾柔扶了起來,她立于我面前,寬慰了一句,“委屈你了。”
“多謝三皇妃。”
她搖頭,淺笑,“我只是說真話罷了。”
話剛落,人便被蕭寒書拉了回去,我有些想笑,前世,便聽阿錦說過,蕭寒書醋勁非常的大,恨不得把穆傾柔當做私物。
我想,一個追逐帝位的皇子最后去游歷人間,他定是愛慘了這個女子。
嵐嬪的死一下子成了疑案,后宮死的女人太多了,皇后看起來累了,不想多追究。
宮里每年都會新進一批秀女,這個嵐嬪便是一年前進宮的,一進來,便受到了皇帝的寵愛,一路水漲船高,短短的一年里,便升到了嬪位,如今,被害死了,想來是遭了嫉恨。
我向皇上求旨一月內查清嵐嬪的死,唯一的心愿是查清了,能陪在卿宥皇孫的身邊,給他當伴讀。
皇子、皇孫沒有女子伴讀,可父親位居二臣之一,又是歷經兩朝的老臣了,皇帝此番冤枉了我,終究還是允了。
“倘若是查不清呢?”
姜彥看我,眼中帶笑。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我,我冷聲開口,“查不清,提頭來見。”
出了中宮后,我送父親出宮,細看了幾眼,竟發現他的鬢角生了白發,宮里危險,父親囑咐我萬事小心,不要強出頭。
我知道,是我請旨查嵐嬪死因的事情刺激到父親了。
回了芳凝殿后,我看到了姜彥,他就站在桃花樹下,一身紫衣長衫,腰束玉帶,腰間還掛著幾枚嬌黃玲瓏大佛手,我一怔,將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悄悄塞回了衣袖里。
阿涼迎了上來,“小姐,你沒事吧。”
“無礙。”
我朝他走了過去,許是聽到了聲響,他回頭來看,一張妖孽般的容顏上掛著點點笑意,面露春風,好一派少年模樣。
記憶中,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這樣的笑容了,果然,離開了我,整個人生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