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死局
卿言馮停住許久,終于開了口:“阿瑜,我…用了禁術。我沒有辦法……”
聞言,桑清瑜怔住,他的話像晴天霹靂一般,一時將她劈得手足無措。
他口中的醫閣禁術,能在極短的時間讓患者痊愈如常人,但代價是隱毒滲進腑臟,雖可以在往后的歲月里補養回來,但依然被醫閣列入禁術。復春仙君早已立下規矩,擅用禁術者,逐出醫閣,永世不得踏入永安樓半步。
“阿言,你怎么能……”桑清瑜的聲音斷斷續續。
從未懷疑過他,從未對他的一言一行有過半點質疑。那樣看中的人,無條件信賴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囚室里變得極靜,長長的沉默過后,卿言馮驀然起身。
“我去認罪?!?p> 剛走到牢門前,推門的手還未伸出,桑清瑜猛然撲了過去,從背后緊緊抱住他,淚水抖落在他的衣衫上,浸透了薄衣,他再也邁不出下一步。
她考慮得足夠多,什么后果都想到了,掙扎了很久,猶豫了更久,但是不得不這樣做。沒有人比他還重要。
“阿言,只要你咬定不說,什么都不說?!鄙G彖ぞo緊攬住他的身子,眼中閃過一絲堅決和陰狠,“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剛上昆侖山不久的小丫頭,而不相信你的,阿言。”
他抓住她的手,想要掙脫開,轉過身來,看見她笑容中帶著淚光,她柔聲細語:“如果認罪,你就毀了啊,阿言。”
獄中的獄卒帶出卿言馮的消息,稱有重要線索要說,將塔卿喚到了獄中的囚室里。
昏暗的黑屋里,燈火幽微,卿言馮遞上白紙黑字,平淡道:“這是在朱華樓治風君的方子?!?p> 塔卿接過紙,在燭光下看了一遍,又傳來醫官。
幾位醫官反復查看藥方,不放過每一處細節,經過討論,回稟道:“方子沒有半點紕漏。”
塔卿微微點頭,卻有些疑惑:“既沒有紕漏,為何你先前不說?”
卿言馮面色如常,早已準備好了回答。
“塔卿大人應該知道,卿家秘方,自然要保密,豈能在公堂之上公布?!?p> 明立仙君很清楚,這是規矩,醫家的秘方,向來都是家族的最高機密,這樣的解釋毫無破綻,似乎什么都通了。身為醫閣的醫君,沒有理由對風君動歹念。況且他和風君無怨無仇,又怎會冒這么大的風險,白白斷送了自己的錦繡前程。
“卿君,你可以回去了。”明立仙君抬了抬手。
桑清瑜等了很久,見到他安然走了出來,握住他的走,臉上滿是溫柔:“阿言,我們回家。”
“好?!?p> 卿言馮攜著她并肩同行,像以往一樣,是整個昆侖山都羨慕的一對鴛鴦。
秋紋在極遠的地方,看到白衣的醫君安然無恙走出了執法塔,自然能猜到他都做了什么。
定然是咬定不說曾動用了禁術,裝作毫不知情,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那個毫無背景的小丫頭身上。
好你個卿言馮,夠心狠手辣。
卿言馮由此脫身事外,雖在意料之中,但當他真做得出來,秋紋也有一時的驚愕,旋即回過神來,人的本性可不就是如此。
這樣一來,所有的嫌疑都落在了阿弱頭上。她的罪名由先前的誤采青蓼藤,變成了故意加的青蓼藤,而既然能夾雜青蓼藤,自然有機會將其他的毒物投進風君的湯藥中。
鎖定阿弱是嫌犯后,執法弟子在明立仙君的授意下,搜查了阿弱在予華苑的舍間,以及在朱華樓的房間,果然在枕頭下發現了青蓼藤。
這幾乎佐證了,阿弱就是謀害風君的真兇。有了直接的證據,但她的動機尚不明了。明立仙君堅信,在嚴刑之下,動機自然而然就會浮出水面了。
阿弱再次被提上公堂,秋紋作為重要證人立在一旁。
塔卿居高臨下,眉目威嚴,不可逼視,聲如雷聲轟?。骸包S角藤從青滄崖采回到送到醫君處,只經你一人之手,如今在風君的湯藥余渣里查出了與黃角藤相似的青蓼藤,而醫君的藥方里并無此物,你怎么解釋?”
阿弱跪在肅穆的公堂之下,明鏡高懸,她的身影是那般渺小,如同風暴中的一只螻蟻。
這是一個死局,所有人都洗脫了嫌疑,只有她,困在這場死局里,沒有出口。
明立仙君鐵面沉聲問:“你是受誰人指使?”
“沒有人。”阿弱面如死灰,冷冷回到。
“你和風君有何仇怨?”
她搖了搖頭,不再說話??戳艘谎矍锛y,她像是笑了,藏在平淡表面里的冷笑,嘲笑和譏笑,這一切都是她為自己設的局嗎?
“你若是招了,自可免受皮肉之苦。”秋紋。
等不到阿弱的供詞,塔卿向臺下擲出令牌。
“上刑!”
鞭刑。
阿弱沒有掙扎,任憑執法弟子將她拖起來,被緊緊縛在石柱上。
一位高大兇悍的行刑者,手執長鞭走了來,將鞭子揮舞得噼里啪啦地作響。長鞭的柄上有一道,能夠破開靈氣的護體,直接擊在受刑者的皮肉上。
“行刑!”塔卿高喊了一聲。
一身橫肉的大漢,發出一聲喝,長鞭旋即揮出,擊在阿弱的后背上。鞭子瞬間破開衣衫,在她的背上留下一道新鮮的血痕。
“認罪?”
明立仙君走到阿弱旁邊,仔細看她的表情變化,一鞭已經足以讓細皮嫩肉的尋常小姑娘招供了。
阿弱卻緊咬著牙關,將臉轉向另一側。
他退開一步,抬了抬手,行刑者會意點頭,脖子間青筋暴起,雙手握住長鞭的柄,用力揮擊。
“你可認罪?”
這一擊下去,比先前那道印子深了更多,阿弱卻緊閉著雙唇,不發出半聲。
“本君倒要看看,你還能撐到幾時!”
塔卿負手回了公堂上,執鞭者用剛才的力度繼續施在阿弱單薄的身軀上。
后背漸漸血肉模糊,阿弱只覺得喉中腥甜,口中的血水已經包裹不住,好大一口血噴了七尺遠。她迅速低頭,將嘴角的血漬擦在了衣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