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挺身而出(上)
從上次在山崖隱約見過“夫君”,阿弱往后只在夢中見到那張臉。
由于一心想著賺靈石,無論是枯榮閣的日常任務還是清凝吩咐的零活,她皆做得得心應手,在昆侖山上的日子過得極充實,漸漸對玉衡殿的環境也熟絡了起來。
又逢領月俸的日子,阿弱踏著輕快的步子,沿著復道,走進了內務堂的大院。
然而,當值的弟子分發到她手中的靈石,卻只有十五顆。
“這位兄臺,我在枯榮閣做事,月俸是二十顆靈石,二十顆。”
他卻白了阿弱一眼,轉向下一個領月俸的人。
“你知道我是誰嗎?”視靈石如命的阿弱氣不打一出來,喚他一聲兄臺是給他臉,論輩分,指不定他該喚師叔還是師叔公呢。
“管你是誰,任職不足一年份者,月俸都是十五顆靈石。”他臉上傲慢,伸手將阿弱支開了。
“去叫你們的執事出來,讓他來評評理!”阿弱在大堂里嚷嚷,卻半天沒人應。
“我就不信內務堂沒個管事的。”
說罷,她氣鼓鼓推開后門,闖進了內務堂的里院。里院卻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
玉衡殿的內務堂,主管玉衡殿內所有弟子日常起居,大大小小事務,都需要由內務堂安排,是以內務堂雖人少地方小,卻堪稱是玉衡殿最有實權的堂閣。
內務堂里院一個堆放雜物的房間里,十來個玄色長衫的男弟子,將兩名縛著胳膊的女弟子圍在其中。
黃衣女子坐在上端,手里捧著一杯茶。她名秋紋,是內務堂的三位執事之首。
“執事師叔,人已帶到。”一名玄衣弟子對著她,恭敬稟報道。
她拿著杯蓋撥了撥茶水,輕聲問到。
“二位師侄可是女蘿和白芷?”
兩名女弟子點了點頭,卻埋著頭,不敢做聲。
“對付不了清凝那賤人,我還對付不了你們?”秋紋一提到那個名字,就窩了一肚子火,捏著茶杯,險些捏碎。
秋紋自小便拜在玉衡殿明光仙君門下,論資歷,在殿內“和”字一輩中是數一數二的師姐,地位尊貴。幾百年前,在內務堂當值的她,坐上執事的首位。本以為能在“和”字輩中只手遮天,卻橫空冒出個清凝。無論從身份地位,修為天賦,乃至背后撐腰的人,她都要壓自己一頭。秋紋咽不下這口氣,是以,在整個玉衡殿中,秋紋視清凝為第一等的肉中刺。
被縛的兩個女弟子顯然與清凝關系不大,但卻是惹到了秋紋。不動些手段,殺雞儆猴,日后如何在內務堂說話,如何在玉衡殿立足。
“執事師叔,放過我們吧,求求你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
率先磕頭告饒的,是個個頭又瘦又矮的小丫頭,發際線偏高,露著圓滾滾的額頭,臉蛋清秀,卻微微有些蠟黃,正是女蘿。
秋紋用雞毛撣子的柄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瞧了瞧。
“你師叔我呢,一向仁慈,從來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你們看看,我像是動粗的人嗎?”
圍在四周的玄衣弟子齊聲回應:“不像。”
“可是你們呀,怎么就不能本本分分的呢?”秋紋一邊說著,一邊用雞毛撣子的棍,狠狠戳在女蘿的琵琶骨上,十分生疼,疼的小丫頭連連叫喚。
“非得要去長老那里告狀!”最后一下,用力一戳,將瘦小的黑丫頭戳倒在地。
秋紋恨清凝入骨,但委實拿她沒轍。凡是底下小輩,不站她邊的,月俸都會克扣些下來。女蘿和白芷月月都被克扣靈石,心懷不滿,便偷偷寫了折子,遞到了內務堂主事的長老的案幾上。
誰承想,長老轉手就把折子交給了秋紋,并查出了揭發者。
“師叔,月俸是每位弟子的酬勞,玉衡殿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規矩,你這樣做不對。”旁邊跪著的白芷,人如其名,皮膚白皙,螓首蛾眉,渾身散發著淡雅的氣質。即便心頭嚇得半死,面上卻依然從容不迫,娓娓道來。
秋紋抿了一口茶,面色陰測測。
“你們既敬我一聲師叔,到了我的地盤上,不盡一盡地主之誼怎么合適呢?”
小黑丫頭以為她良心發現,剛要道謝,忽然預感到大事不妙。
秋紋手指輕敲桌面,吩咐旁邊人:“上菜。”
片刻之后,一個個刑具上來了。左起第一個木架子,是夾手指的,去年有個同門師弟受了此刑,血肉模糊從內務堂爬出來,如今十指一用力便抖得厲害。立著的長棍,是杖刑,行刑者以雷擊加身,鮮有人能抗住…
“選菜吧,二位師侄。”
小黑丫頭和白姑娘對視一眼,眼中已然淚瑩瑩。
“既然不想選,那師叔變代你們選。”秋紋放下水杯起身,繞著刑具轉了一圈,在燒紅的烙鐵前停了下來。
“師叔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晚了。”
燙紅的烙鐵幾乎就要碰到臉上,女蘿感受到熱氣,絕望的閉上眼睛。
忽然間,房門被推開了,一聲厲喝:“住手!”
門口立著一位渥丹色長衫的小姑娘,臉上英姿颯爽,像極了話本里描述的劫法場的女中豪杰,大雪紛飛,單騎殺進軍陣里,一刀一個劊子手。
先前在門縫中看不真切,如今借著房間外的光,阿弱這才看清,里面有十來位身著玄衣的男弟子,個個高大孔武,一排排刑具透著血腥味。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繼續。”
阿弱訕訕一笑,旋即,扭頭關上門就開溜。
三百年來在下界云游時,阿弱也曾仗義出手過,但她的行俠仗義都是建立在斗得過的基礎上,一味的仗義,只是在以卵擊石,無濟于事。阿弱從來都深諳此道。
但她絕不會置之不理,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去搬救兵。玉衡殿法度嚴苛,禁絕動私刑,殿中尊老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四處一瞧,整個內務堂里院空蕩蕩的,阿弱剛要踏出門檻,那間房里陡然傳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