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宮中不比邱府。富貴繁華堪比天上人間,公子可別看迷了眼。這邱府的藥園老奴等可沒有本事打理,還得靠公子。”見這方打理好,曲義這才轉頭看著言梓愔。
“莫無省得。”知他是故意提及邱府,欲讓宮中的人憑著邱梵隱的什么對她禮待,言梓愔的心微微一動,微微頷首。這才轉身上了馬車。
小夏子跟著上了馬車,卻沒有進去,而是與那車夫一道在外。揚鞭一揮,馬車絕塵而去。
馬車內,言梓愔正襟危坐,眼眸低垂,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上。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從最近祈天城的消息可知,表面上看云家上有太后、丞相,后宮前朝都在掌中。可功高震主,對于野心龐大的云家血帝只怕早走防備之心。何況有著那樣肅殺霸氣的人又怎會受制于他人。所以依著現在的情況,若她無能不能醫治,怪罪下來能救她、可能救她的也只有血帝。
何況得了凝毒草卻留下她,說明她還有利用價值。只有還有利用價值,她的安危便有了保證。越想言梓愔的思緒越發清明。待到冷靜下來,再次抬眸,眼中已是一片沉靜。
然心中卻輕嗤一聲,想前世她親手結束自己的性命。而今日不過是進宮,她卻先亂了方寸。果然是心有了牽掛,便再剛硬的人也會變得怕死。
正值言梓愔陷入思緒之際,馬車已緩緩停了下來。
“公子,請下車。”
馬車被掀開一角,言梓愔定了定心神。微彎腰,走出馬車。入目是高聳巍峨的宮殿,如山巒般層層疊疊,連綿不絕。四周不時有幾個侍衛看查走過。
言梓愔快速掃了周圍,便收回目光。垂著眸下了馬車。在她旁邊的小夏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公子,這邊請。”
言梓愔微點頭,向著他指的方向走去。步伐不急不慢,在別人看來只會以為這人氣質超凡。實則是言梓愔不敢走太快,見識過政淵王府七彎八繞的小徑的厲害。這龐大的皇宮對她無意于是一個大大的迷宮。這里可不比政淵王府的輕松,她還是乖乖跟隨別人的帶領下為好。
而小夏子卻是極為有眼力,他既不超過言梓愔,也不敢離言梓愔太遠。
很快兩人便進入了一座守衛明顯增多的宮殿。
門口站著兩個目不斜視的小太監,這時從門口走出一人,正是木安。抬頭見來人,忙走了過來。
垂著眸子的言梓愔并不知已有人向他們走開。反而是眼尖的小夏子快步迎了上去,“師傅,徒弟可是把人安全帶到了。”
“猴精的小崽子,賞賜少不了你的。你先退下,給了管好自己的嘴。”木安毫無威懾力地瞪了一眼小夏子。
“謝謝師傅,徒弟知道。”小夏子應道,安靜地退了下去。
見小夏子離開,沉默的言梓愔這才抬頭。本想問些什么,誰知卻對上木安審視的目光,想說的話立即卡在喉嚨。眼眸不經意一垂,任由木安打量。
能在血帝近旁伺候的人又怎會是蠢人,一見言梓愔的欲言又止的神色便知道言梓愔想說什么。木安沒說話,不過是在想這人有何本事,竟讓帝君為之破例。帝君從來奉行,成大事者,寧殺錯不放過的準則。今日卻出了異數,所以他想看看到底這人有什么本領,可以得到帝君的側目。
被人有這般銳利的眼神盯著,一般人早就坐立不安了,可這人卻沉得住氣,心性還算沉著。喜怒不容于色,遇事波瀾不驚。從小跟在血帝的身邊,見慣了人性丑惡。木安不說有火眼金睛,看人還是有幾分準的。于是越打量木安是越滿意,心態早就從方才的質疑甚至不滿變成欣賞。
“莫公子不必心急,公子所惑之事很快便會有答案。”木安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多謝公公。”言梓愔低低道了一聲,便靜靜跟著木安來到殿內。
“參見帝君。”余光瞥見木安極快站在血帝的身后,言梓愔即可跪下。
因為層層的布料,膝蓋倒也不算痛。只是大理石冰冷直透過手心令言梓愔不覺皺了眉。不過趕快眉心便舒展開來,再不見一絲情緒。
血帝放下手中的筆,慢悠悠將寫字的手放在身后的扶椅上,令一只手隨意放在膝蓋上。看了一眼地上紋絲不動的身影,問道。“可知你因何入宮?”
“聽聞太后有疾,所以特命草民前來為太后診治。”言梓愔的腦中立即閃過皇家之事,不可外傳這八個字,本想說不知。可想到這人是涅丹的主宰,此事定瞞不住,還不如實話實說。
血帝一怔,沒有絲毫懼意,就這么直白地把實話說出來。一時間,見慣了口腹蜜劍的人的血帝反倒不知道說什么。看了言梓愔良久,血帝眸光一動,正準備說什么。
這時門外卻響起些許細碎的說話聲。血帝沒有再說話。見血帝不悅,木安極快的走了出去。
雖然聲音細微,言梓愔卻還是聽到了極為關鍵的詞,太后。頓時沉穩的心境被這兩個字打破,言梓愔知道已經沒有在與血帝周旋的時間。既然猜不出血帝的心思,那就攤開來講還來得痛快些。想著,她抬頭,直視著那雙被世人視為魔魅的眼。“望帝君收回成命,草民自知醫術淺薄,恐對太后的病無能為力。”
血帝看著底下大膽的人,手不自覺敲擊著扶手。
言梓愔見此,以為他心有所動,繼續循循善誘道。“不若帝君給草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草民定會找回邱大人。邱大人醫術高明,不日定會使太后的病痊愈。”
說著,言梓愔細細打量著血帝的神色。希望可以看出松動的跡象。可她注定要失望了,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走到今日這般的地位,可見此人城府之深,所以又怎會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輕易泄露自己的情緒。
“你可知多少人為入這皇宮極盡所能,一夜之間便能讓人平步青云。只要踏出一步,高官厚位、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血帝停下敲擊的手指,懾人的血眸緊盯著言梓愔,不放過她臉上絲毫表情。
“草民胸無溝壑,恐無能為力,還望帝君收回成命。”言梓愔直視著血帝的眸子,眼中盡是純粹,讓人難以懷疑她話的真實性。
只見她額頭貼地,態度真誠。血帝眉一挑,緩緩道。“君無戲言。”
言梓愔身子不由一軟,知道在再無退路,也不在說話,心底卻做著最壞的打算。
于是這靜默無語的樣子在別人眼中便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起來吧。”看著忽然沉默地言梓愔,血帝不經意皺眉。對于言梓愔的回答,他還算滿意。可即使他有心籠絡這人,卻也不允許這人這般無聲的忤逆。
不敢抬頭的言梓愔絲毫沒有看出面前的人已經有些不耐,慢慢起身,站至一旁。同一時間,木安走了進來,稟報道。“帝君,太后娘娘知莫公子入宮,派儷嬤嬤相請。”
血帝沒有說話,卻是再次提筆,意思再明顯不過。
“莫公子這邊請。”木安了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草民告退。”言梓愔抬頭,卻見血帝已經拿起一個奏折。心中暗忖,傳言帝君與太后不合,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默默跟著木安來到殿外,言梓愔抬頭便見一個約莫五十來歲、身穿繁復宮裝的婦人站在門口。她嘴角帶笑,柔和的氣息縈繞與她的周圍,讓人一見便覺得一陣輕松。然同樣是這般柔和的人,頃刻間便能無情地摧毀一條生命。
越是美麗越是有毒,越是和藹越是狠辣。這是不論在何地都通用的語言。
長期浸染商場的言梓愔更是深諳其道,所以只消一眼,她便知道面前的人是個狠角色。
冷眼看著木安與面前的儷嬤嬤寒暄,直到離開除了多謝,有勞,言梓愔再沒有多余的話。
多次被言梓愔冷遇,儷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又人會看不出這少年對自己的冷淡。見逃不出什么,便也不再說話。默默在前方為言梓愔引路,而在言梓愔看不到的地方。那張慈祥的臉卻閃過一絲狠絕的扭曲,不過十四歲城府便如此深。若待他成長,還不知會到怎樣的地步。
低著頭、目不斜視的言梓愔還不知道自己的謹慎看別人的看來確實城府不淺。一路上她一心都在血帝試探的話上,她對她剛剛的話還算滿意。沒有能力、沒有野心、毫無危險,不說她有何利用價值,哪怕是看在邱梵隱的面子上也不會讓她白白送死。血帝的態度實在令人有些琢磨不透。
不給言梓愔多余地時間,很快兩人便來到一座宮殿的門口。言梓愔即可收斂心神,隨儷嬤嬤進入殿內。首先映入眼簾的反而是其內鑲金鍍銀的擺設,與御政殿的簡約精致全然不同。
看來這太后倒是個會享受的人,言梓愔站在殿內,暗自打量著周圍。
“太后,莫公子到。”儷嬤嬤上前在假寐云宓耳邊輕聲道。
云宓慢慢睜眼,慵懶地看眼底下的人,卻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