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月給昭千璃送來了藥,昭千璃沒睡著,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雙唇抿在一起,不吃不喝,一動不動,像是在抑制著什么。
長孫無月放下藥,和昭千璃說了句話后就離開了,長廊上燈火未明,北辰弦從拐角處緩步走來,耳邊只有風聲和海浪聲,有種陰暗凝重的氣氛。
長孫無月路過北辰弦旁邊,說:“她心里有事,不肯吃東西,我們都沒法子。你們……沒有什么誤會是解不開的,說開了就好。”
北辰弦回頭,長孫無月已經走遠。手里的粥還冒著熱氣,北辰弦凝視片刻,眼底投下一片陰暗,向昭千璃房間走去。
屋子里沒了人,昭千璃立刻捂住腹部,像只貓一樣將身體蜷縮成一團,肩膀發出顫抖的頻率。
她緊緊地抿著毫無血色的雙唇,眼睛上的繃帶從里面滲著血。北辰弦還在門外猶豫,卻在聽到昭千璃疼得抽泣的聲音后輕輕推開門進去了。
海風灌入房內,北辰弦反手就把門關嚴了,放下手里的粥去查看昭千璃的情況。
昭千璃腹部和眼睛都疼得厲害,生病讓她的感官減弱了不少,并沒有察覺到北辰弦的到來,只顧著咬牙忍受著身體各個部位的疼意。
北辰弦不忍心,上前一步,不由得像她伸出了一只手。
“咻--”
一枚飛鏢穿過窗戶的細縫,從北辰弦面前擦過,釘在墻壁上,入木三分!
昭千璃察覺到房間有人,壓抑著沙啞的聲音問:“誰?”
外面的人頓了頓,下一秒便是五枚飛鏢飛了進來。
北辰弦錯身躲過三枚,揮袖子間,讓飛向昭千璃的飛鏢改變了運動方向。
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面而來,昭千璃身體僵了僵,沒有其余動作,只木訥地聽著北辰弦把飛鏢打飛的聲音。
他食指和中指夾著截下來的三枚代表,讓其原路返回,回到主人的身邊。
外面靜了下來,沒有飛鏢暗器再進來,北辰弦放出一縷靈力查看周圍的人都走來,才理了理袖子,靜下來看著昭千璃。
昭千璃蜷縮在床上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才有空氣灌入口中,她喉嚨一陣癢,立刻就咳了起來,連帶著肚子也疼。
北辰弦給她倒了杯熱水,讓她喝下一些,然后去探她的體溫和脈搏。
昭千璃之前有過胃病,一天不吃東西肚子就疼得不行,但已經好久沒犯,今天好巧不巧幾個毛病湊一塊了。
北辰弦張了張嘴,想讓昭千璃吃點粥,昭千璃卻刻意往后躲了躲,緊抿著不說話。
北辰弦暗暗嘆了口氣,眼神黯淡。他哪過昭千璃的手心,在上面寫“吃飯”兩個字,然后就把粥端來,舀起一勺,吹起上面的熱氣,去味昭千璃。
昭千璃咬著牙,把頭掰到一旁:“我不吃。”
北辰弦點點頭,把粥放在一旁,又在昭千璃手上寫“別睜眼”。
昭千璃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感覺他又靠近了一些,把她眼睛上的繃帶解了下來。
昭千璃眼刺痛刺痛的,根本睜不開,繃帶解下,接觸到空氣后更是如此。
北辰弦看著她眼睛里流出的血,沒說什么,用干毛巾把上面的血輕輕擦去,任何細心地在眼瞼上抹上膏藥,重新綁上新繃帶。
藥膏涼涼的,藥效快,抹上去后眼睛的疼痛感就減少了許多。
北辰弦再拿起粥——再不喝就涼了。
粥已經送到昭千璃嘴邊,昭千璃抿了抿唇,猶豫片刻后抿了一小塊。
北辰弦笑了笑,又舀起一勺。每一勺送到昭千璃嘴邊,她都猶豫一下,才小口小口地喝下。因為她是躺著的,粥從旁邊流出,流到昭千璃嘴角,北辰弦便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干凈。
粥只喝了一杯,還沒一點果腹的感覺,就別過頭不再喝了。
北辰弦放下粥,幫昭千璃把被子蓋好后坐在床邊。
沒人說話,昭千璃忽然問:“不走?”
北辰弦看著她,想了想,還是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你喝了藥我就走。”
昭千璃不可能喝藥,也沒力氣敢北辰弦走。她連咳了幾聲,唇齒纏綿,聲音含糊喑啞地問:“你來干什么?”
北辰弦沒說話,走到屏風后拿了一個梨子又走回來走下,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了把小匕首,一邊削梨,一邊說:“今晚之后,我給你你想要的答案,”他看著梨皮被削去,露出雪白的果肉,補充道,“九玄功歸屬,和我。”
昭千璃沒說話,這里聽不到外面的風聲和海浪聲,只有彼此呼吸的聲音,已經削梨的沙沙聲。
梨是房間本來就放著的,個個水分飽滿,清甜潤喉。
北辰弦劃下一瓣雪白的果肉,遞到昭千璃嘴邊,昭千璃愣了一下,說:“切這么大塊,我怎么咬得下去。”
北辰弦聞言笑了笑,拿了個白玉盤來,將梨切成拇指關節差不多的大小后去喂昭千璃。
昭千璃溫熱的鼻息打在北辰弦手上,北辰弦心中一顫,在昭千璃咬下果肉的后悻悻收回手。
一個雪梨,昭千璃只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她搖搖頭,問北辰弦:“和你的什么?”
上次在萬浮森林,昭千璃只是說了如果她打敗了北辰弦,就要他身上的九玄功。北辰弦沒答應,兩人不歡而散。
昭千璃的猜測北辰弦知道,那后者呢?告訴她答案,告訴她他的什么?
北辰弦手指沒說話。長孫無月對他說,沒什么誤會是解不開的,但他并不知道他和昭千璃之間有過什么誤會。
仔細想想,也只能是前天的事情了。
他從儲戒里拿出一盒糕點,掐了一塊要去喂昭千璃。
昭千璃味道味道,把眉頭擰在一塊,不知道那來的力氣,抬手把糕點打飛,落在地上。
北辰弦心想是了,嘆了口氣說:“糕點,是我自己想吃的。”不是買給含玉的。
他又拿出一塊紅豆糕,掰成兩半,一半送入自己口中,感覺甜味在口中暈開,把另一半,強行送入昭千璃口中。
“因為我記得你喜歡紅豆糕,我卻從沒嘗過。”
紅豆糕很甜,入口即化,昭千璃浸在甜味了沒有說話。
今天晚上來過很多批不同來路的人來打擾兩人,或是試探或是刺殺,昭千璃自己不用擔心,因為這些都被北辰弦擋回去去了。
他用熱毛巾給她擦拭臉龐,從始至終,她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對北辰弦的動作不說話也不拒絕。
“嗜血魔王青蓿和九玄功有點淵源,”北辰弦看昭千璃眉頭不自然地湊在一起,主動給她解答,“她不會死,但受了重傷,會陷入沉睡,你眼眸變色,是她給九玄功發的求救信號,對九玄功修煉者會有些影響,要過幾日才能恢復如初。”
“你也是九玄功修煉者。”昭千璃淡淡的。
“我修煉的殘卷和你不一樣,影響程度不同,”他說,“我只會偶爾感覺到靈力滯澀。”
北辰弦把水放回水盆里,之后再沒有說話。
因為沒有月亮,看不到時間流逝,雖然這個晚上兩人只是安靜的,一躺一坐,沒有過多的語言,安靜地詭異,但昭千璃很珍惜,北辰弦也很珍惜。
如果時間真的能不流逝,太陽能不升起就好了。
當晨曦破曉,北辰弦問昭千璃:“你真的要替母報仇?”
昭千璃身體舒服了些,坐起來,回答堅定:“是。”
北辰弦點點頭,微笑著說:“那就要把身體養好,不能再這么弱不禁風了。”
他端來重新熬過的藥,往昭千璃面前遞了遞。
昭千璃搖頭,把眉頭鎖在一起,流露出來的盡是厭惡都神色的
“冒犯了。”北辰弦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后仰頭把藥湯灌入自己口中,昭千璃看不到,反應慢,下一刻就被北辰弦揭下了眼睛都綁帶,并鎖住了她的手腕。
他扣著她的后腦勺,不讓她后退半分。唇齒相依,起初感覺有股甜甜的,從來沒有嘗過的味道,然后便是苦澀到極致的湯順著兩人的口器,涌入昭千璃嘴中。
“咕嘟,咕嘟。”
繃帶從眼睛上斜斜地滑下,昭千璃詫異地睜大了那雙銀色的眸子,看著距離近到視線模糊的北辰弦,竟沒有在第一時間把他推來。
北辰弦看著昭千璃,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兩人的雙唇分開。
他定了定神說:“這便是我的答案。”
昭千璃呆若木雞地看著北辰弦,仿佛失去了味覺般,嘴里的苦澀蕩然無存。
“要想得到九玄功,需要親手殺死修仙九玄功的人,”北辰弦嗓音淡淡,“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你若真下得去手,九玄功殘卷,你隨時可以拿去。”
他笑了笑:“我是不會還手的。”
晨曦透過門窗,落在北辰弦的腳邊,他深深地看了昭千璃一眼,悍然離開,留昭千璃一人在房中,久久緩不過來神。
他九歲時就身中劇毒,臨死時被幽休穎拉回了人間,作為報答,他自愿幫幽休穎搜集九玄功醞合卷的所有殘卷。
而醞合卷已經搜集完了有些年了,卻沒見幽休穎來取,后來才了解到關于了九玄功和舊江湖的一些事。
直到那個夜晚,不小心撕壞了一個女孩的衣服,他才知道,他是人計劃里的一環,那個女孩也是。只是自己知道的多,那個女孩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幽休穎是那個設計的人,她本意就是想讓他鋪好路,然后讓那個女孩殺了自己的話,他倒是無所謂。反正自己的命也是她救的。
只是事情發展到今天,他不敢說昭千璃會不會來殺他,也不敢去想,她日后要怎么想方設法地來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