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
昭千璃雙目愣怔地坐在冥澈的背上,迎面而來的疾風(fēng)把她眼睛里的淚水吹干,眼角處還留在明顯的淚痕
冥澈拼盡全力極速飛行,久了翅膀都有些酸麻,但它依舊速度不減,沒有停下。
它從沒有見過主人這樣,不管是流淚,還是如此著急又失魂一般。
“主人,你一夜沒合眼了……”冥澈小聲說著。
昭千璃眨了兩下被風(fēng)吹得干澀的眼睛,別說一夜沒合眼了,她甚至都沒眨過幾次眼,眼神愣怔渙散,目光在南方水天相接的地方游離,她想下一秒就到那個地方,看到一座古城,一座掛有“天竺城”三個字城門牌匾的古城。
“要到了嗎?”
昭千璃的話輕得沒有一點聲音,伴著風(fēng)聲連自己都聽不真切,冥澈隱隱聽到些聲音,就算聽不清也知道昭千璃問的是什么。
它猶豫著回答:“還……沒,但是主人,日落前,我們一定會到的。”
昭千璃不語,兩地相距甚遠,天黑時到達,已經(jīng)是冥澈的極限了。
她手上輕捏著珍珠球,也就是捏著,不輕不重,沒有任何反應(yīng)。半晌,她忽然想起來了什么,忙不迭盤膝坐起,從儲戒里取出一塊玉牌。
她的身份牌,南昭帝位的象征之一,可以知道南昭所掌握的,相當(dāng)于全大陸的情報。
她一直沒有使用過,現(xiàn)在要用了嗎?可為了昭子林她只能這樣了,她不能無所事事的干等下去了,至少,她要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夜上,天竺城。
昭子林被綁在涼夭和東琦軍營分界的廣場中央,涼夭菲菲已經(jīng)揮舞著鞭子審問昭子林近兩個時辰了。
“我最后問一遍,南昭秘籍在哪?還有南昭秘術(shù)的秘密,你若不是個啞巴,就張嘴說出來,別自討沒趣。”
一彎弦月懸掛在無繁星點綴的暗夜上,冷白的月光撒在天空、地面,不覺有些凄涼。
昭子林凌亂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疲憊的視線,月光擦過他的鬢角落在他微動的下巴上,弧度依舊那般鋒利。
他聲音沙啞,張了張嘴,不知用了多少力氣,才勉強說出一句話來,“南昭,本就沒有……你們想要的……想要的秘籍……”
涼夭菲菲嘴角微挑:“也罷,反正是關(guān)乎國家存亡的機密,也不可能告訴你。但是你們南昭的情報秘術(shù),總該知道點吧?”
南昭國的秘術(shù)早被其他國家甚至江湖勢力盯上,涼夭菲菲私下來見他,為的就是這個。
涼夭菲菲揚了揚下巴,犀利道:“你若說,我便放了你,但你若不說,我有的是辦法折磨你。告訴我,如何破解南昭秘術(shù),或者南昭秘術(shù)的根源是什么?”
昭子林冷笑一聲又咳出幾口鮮血,聲音已經(jīng)啞得聽起來就像喉嚨被刀割破又被火燒灼,說一個字都能流一灘血。
“南昭秘術(shù)……無,無可破解……噗——咳咳……”
涼夭菲菲眼睛微瞇,手里緊攥著她的裂魂鞭,熊熊烈火在她眸中燃起:“你找死!”
“報——”
一名士兵邁著急切的小步伐進到李熬天的營帳內(nèi),拱著手單膝跪地向李傲天稟報道:“稟太子……”
“唉唉唉,”李傲天的目光從書上移去片刻,“在軍營里,叫我將軍。”
“是,將軍。”
“行了,什么事說吧。”李傲天目光重新落在方才移開時的位置上。
士兵道:“涼夭公主已偷偷審問并鞭打敵國皇子一個時辰了。”
李傲天沉吟半晌,道:“她要問的正是我們想的,不過她應(yīng)該問不出來什么。”
士兵道:“是,只是無功而返,涼夭公主著實憤怒,那南昭的皇子撐不住昏過去了,只怕再不救治,時間長了恐怕……”
李傲天一頓,臉上一貫的鎮(zhèn)靜嚴肅閃過些不安,“她那鞭子可不好對付,”他對士兵道,“你去讓她注意點,適可而止,再給那個人一些水喝,他暫時還死不得。”
“是。”
荒郊野外,幾個營帳之間都沒有設(shè)隔音結(jié)界,所以隔音效果很不好,李傲天在營帳里,連涼夭菲菲在昭子林身上打了多少鞭子都聽得到。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嗯?停了?
外頭忽然傳來好大一動靜,至少有十六名侍衛(wèi)發(fā)出驚呼,和一片沉悶的、人體和盔甲砸到地面的聲音。
李傲天心中一疑:“怎么回事?”
無人回答,他側(cè)耳傾聽,聽到?jīng)鲐卜品频拈L鞭甩過空中時清脆的“噼啪”聲。剛想著是不是涼夭菲菲和他的士們打起來,緊接著就又聽到?jīng)鲐卜品频膵珊嚷暎癸w出去,撞到什么東西又摔到地面上。
外面是動靜逐漸變大,似乎還刮著強風(fēng),兩方軍營里的士兵都紛紛從營帳中魚貫而出,鐵靴砸在地面的“嘭嘭”聲,兵器碰撞摩擦的“乒乒”聲,陰風(fēng)劃過的“颯颯”聲。
空氣仿佛凝滯,大氣都沒人敢喘一下,外面緊張的氛圍,在營帳都能清楚的感覺到。
那個士兵從外面微微顫顫地走進來,和剛才一樣同是拱著雙手單膝跪地,卻沒了方才的從容淡定,身子瑟瑟發(fā)抖,似乎一碰就會倒地。
李傲天察覺情況不妙,把書朝邊上一扔,箭步走到士兵身前,急忙問:“外面怎么了?”
“有,有……”士兵有些哽咽,“有人,闖入軍營,對兩方,兩方士兵,大打出手,涼夭公主受了,傷……”
“我東琦和涼夭的軍營,誰敢擅闖……”
等等,這靈力……
對于這個名字,士兵是恐懼的,他連說了好幾個“是”,幾乎哭著說出“冥天大人”著四個字。
是啊,只有她敢闖。
江湖上的人和一些國家都很怕冥天這個人,但值得慶幸的是他冥天從不干預(yù)、插手各國戰(zhàn)事,這么多年了無一例外,這次她怎么來了?
是來找自己的?
只可能是這樣了。
可能是冥天來找自己,那些士兵不知把她給攔住了,所以打起來了。
抱著這種趕緊出去澄清誤會和好友相認的心態(tài),李傲天面帶微笑地從營帳中出去,掀起門帳簾迎面吹了一陣狂風(fēng),他表情瞬間僵住了。
隔著烏壓壓的靜態(tài)的人頭,他看見冥天身上滿是肅殺之氣,周身黑氣繚繞,百步開外更是有無數(shù)黑影如魚在水般肆意游動。
和冥天相識幾年,他清楚得很,那些黑影是亡靈,無數(shù)的亡靈,亡靈越多,冥天就越強,而這里,不久前才剛結(jié)束了一長激烈的戰(zhàn)役。
冥天要干什么?這么重的殺氣,她是要……
李傲天越過圍著這大片空地不敢上前半分的士兵猝然落地。
他本想靠近冥天的,但他根本就無法靠近,被生生擋了下下來。
他愕然抬頭,幾道黑影倏地鉆入幾個涼夭士兵的身體,撕咬著他們的靈魂,吸食、吞噬、完虐,等折磨夠了,又如餓狼覓食般,在這么多人群中,不急不慢地挑選一道美食。
李傲天一看便怒了,不過更多的,卻是詫異。
“冥天你干什么?!”
昭千璃淡薄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冰冷刺骨,銀發(fā)飛舞,模糊了靡靡長夜。
她銀白的眸子沒有任何色彩目光斜斜地擦過李傲天的發(fā)鬢,看到他身后被綁在木樁上,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男子上。她鼻尖微酸,目光灼灼,哭一場的沖動呼之欲出。
李傲天看著昭千璃飄動的發(fā)絲間側(cè)露出來的一只眸子,腦子仿佛短路一般,一片空白,一下愕然。
冥天眼角上的那抹淡紅和一點不清不楚的,被風(fēng)干了的淚痕,是她方才哭泣而流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