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骴凰

十五 絕滅

骴凰 康索 5175 2019-02-11 08:30:00

  十五絕滅

  魏昭一通翻找,仍是無果。雖然他已經憑借自身的觸覺將二物上的紋路描摹出來,可兩幅圖案之間,并沒有什么聯系。

  魏昭懊惱地把二物放在木幾案上,腦中不斷閃過被自己漏掉的線索。

  突然,在塵封已久的某個角落,一個近在眼前卻被一層迷霧蒙蔽的真相在腦海中漸漸清晰,可無論如何,始終拂不開那一層面紗。

  無奈之下,魏昭只得動身前去找陸知行。根據越清嫻的線索,魏昭來到了陸知行所住的的客棧,卻見客棧閉門不見客。四處打探,這才了解到前些天來了位神秘人,在客棧里大開殺戒,如今,整家客棧都作為調查對象,不得擅自開放。

  魏昭尋了個合適的時機,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找到了個時機,偷偷潛進了被調查的房間。魏昭前一秒內心還道,千萬不能被陸知行知道自己深夜入這種客棧的事,下一秒,再看到在血泊中,某樣熟悉之物后,魏昭只覺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寒冷漫上心頭。

  越清嫻的金鈴鐺,為何會在此?

  金鈴鐺此刻已沾上了可怖的鮮血,如今已經發黑,若不仔細看,還無法發現此物。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何越清嫻隨身帶著從來不摘的金鈴鐺會沾上這么多血?陸知行去哪兒了?

  四周的血腥氣如一只只鬼手,將魏昭死命保持清醒的自我撕扯成千萬片碎片。

  魏昭深吸了幾口氣,繼續朝房外走去。房門壁上一條深深的刻痕,而接近房門的地面上,有一條深深的裂縫,裂縫旁則是驚人的血液。

  魏昭后退兩部,一手扶到木桌上,卻發現了不對勁。桌子表面是潮濕的,但整間屋子卻是干燥的,魏昭一看桌面,倒吸一口涼氣,桌子的茶碟中,是滿滿一杯血,翻倒在桌上,魏昭慌亂的打開茶壺,這才發現,茶壺中塞著的,是那張天機地圖。

  魏昭頓覺心中一滯,腦中一下混作一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滿地狼藉和血腥,讓魏昭緊了緊嗓子,腦子里一個明晰的答案,漸漸放大,他迅速趕回云天星宮,那里的侍衛見了他,皆惶恐的下跪。

  “老國師呢?”魏昭努力平息胸口這股難捱的怒氣。

  “回稟國師大人,高大人本在宮中喝茶,可不知為何,突然失了神色,朝著殿外跑去。”那侍衛戰戰兢兢道。

  魏昭神色冷如冰霜:“一幫廢物,皇宮中若是有你們守衛,國師乃我朝要臣,就是被你們這么保護著的?”

  那侍衛渾身一聳,只得打著顫道:“是…是我們疏忽了…”

  就算那侍衛低著頭,也能感受到魏昭難抑的怒氣。好在魏昭不打算與他算賬,直接跨了幾步,走出云天星宮。

  魏昭一路快馬加鞭,朝著京城的鬼市處前行。

  五毒宗,招陰堂。

  老國師奄奄一息地被綁在招陰堂的血肆柱,不多時,他的血便能被抽干。唐悛在招陰堂內左右踱步,燕語和李忠在兩側靜候,一言不發。

  “看來,高大人,您的魄力倒是無人能及。”唐悛不耐道。

  “呵…你找人…引我出來…不過就是想讓魏昭自己來找你…”老國師,一字一句道,用盡氣力。

  “我可沒那么無趣。”唐悛斜睨他一眼,發覺不對。

  “宗主,殘雁還沒有回來,莫非…”燕語道,但卻不敢接下后話。

  唐悛冷道:“又是他。”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炸響,一名戴著面具的高挑男人正緩緩走過來,面具上的哭臉煞是猙獰。“看來,宗主,您是小瞧了魏昭。”哭臉面具人語調輕佻,一幅嘲笑之意。

  唐悛負手而立,松了松神色:“怎么,我五毒宗的事情,你也要來管一管?”

  哭臉面具人道:“自然不是。我此番前來,不過只是想來看看,你與那魏昭之間,到底誰玩得過誰?”

  唐悛冷笑:“誰玩得過誰?蒲槿,你少來這一套。”

  被揭穿的蒲槿倒也不惱,嬌道:“奴家不過想來看看你,何必如此絕情?”

  唐悛冷道:“那你最好快滾。”

  蒲槿的臉藏在面具之下,一言不發,只是步伐輕快的走近唐悛,幽幽道:“看來,唯一能讓你放下這幅讓人膽寒三尺的模樣的,只有沈白瓷一人了?”

  唐悛干脆不與她廢話,短刀出鞘,逼得蒲槿后退三步,蒲槿見他動氣,笑道:“你也太過分了,奴家早已身死,你如今,可是要讓我魂滅?”

  唐悛見她躲開,便又一步上前,刀鋒直逼蒲槿白皙的脖子:“你最好,別給我搗亂。”

  蒲槿最喜他這副殺伐果斷的模樣,哈哈道:“好好好,奴家自然是要聽悛郎的。悛郎,你這樣,可是讓我更喜歡你了。”

  唐悛并無放手之意,更是將短刀直接刺向蒲槿,蒲槿退后幾步,在短刀逼近之時,化為一縷黑煙散去,只留下幾聲尖利的笑聲,環繞在招陰堂內。

  李忠忙伏身道:“宗主,在下…”

  唐悛收刀:“不必,魏昭必然已在路上。蒲槿過來,只是想看看,我們是不是正好應了他的目的。”

  燕語疑道:“什么目的?”

  唐悛陰鷙道:“想必,笑鬼已然在皇宮打草驚蛇一番,他的目的是為了引魏昭來此。而我們的目的,是引沈白瓷。”

  “不過現在看來,沈白瓷應是不會來了。”唐悛回到高臺之上,居高臨下道。

  等陸知行醒來的時候,耳邊熟悉的水聲沙沙的騷有輕微的蠕動。

  “你可終于醒了。”越清嫻似是注意到了陸知行的異動。

  陸知行虛弱道:“越師姐,此番真是對不住,竟把你拉下了水。不過你為何會出現在那客棧里?”

  越清嫻一滯,這才暗道不好,魏昭分明只是讓自己跟著陸知行,看看他的動靜,她這樣貿然出手,那小祖宗定然是要找她算賬的。正想著,越清嫻腦袋一熱,道:“還不是魏雨竹那個小子,怕你在外面干壞事,讓我來監視你。”

  陸知行一怔,魏昭?魏昭為什么要監視我?我要干什么他要監視我?不敢瞎想的陸知行只得換了話題:“越師姐,這地方是唐悛的石壁牢,只有從外面打開,現在我們又被困在這兒,想逃出去怕是很難。”

  越清嫻忙道:“多難?”

  陸知行喘口氣道:“很難。就跟讓魏昭喝酒那么難。”

  喝酒?喝什么酒?越清嫻的立馬被這個關鍵詞吸引住了,忙道:“那是挺難的。”

  陸知行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個什么不得了的比喻,道:“我有辦法解了這鎖,但怕是要師姐你幫我一下。”

  越清嫻疑道:“什么?”

  陸知行便道:“幫我拿下腰間的,銅錢。”

  越清嫻呼吸一滯,一想到魏昭那張臉,她的心口就隱隱作痛,但既然是陸知行開口,她也只得答應了。

  可這剛剛才夠到那銅錢,陸知行敏銳的聽覺便發現有人來了。

  “越師姐,你快點,有人來了。”陸知行急道。

  越清嫻聞言,也緊張起來:“知道了別催!”

  二人這么一來一往,等那聲音已近,陸知行終于碰到了他的銅錢。

  巨大的轟鳴聲引起了不小的動靜,二人只覺耳朵里有個在伐木的小人,整個腦袋都能震昏了。

  來者是李忠。

  李忠魁梧高大,生的也是一副惡霸模樣,再加之一點點兇狠的神情,便能讓二人感到背后一涼。

  李忠粗暴的拎起這兩個人,朝著招陰堂走去。

  招陰堂內,那老國師已經是茍延殘喘,一見越清嫻,渾濁的瞳仁這才分了幾絲清明。

  越清嫻一見那老國師,大喊一聲:“爹!”

  唐悛惡毒道:“越清嫻,你們二人既然都在此,那不妨,今日我告訴你一個事實吧。”話畢他又看了陸知行一眼,“剛好,今日,人都齊了。”

  越清嫻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可不會聽你這種人的讒言!”

  唐悛道:“聽不聽自然是你的事。不過我想,高大人,應該明白的很吧。”

  那老國師剛燃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唐悛的話澆滅。

  “高大人,當初,也是個叱咤風云的人物,如今,卻變成只能窩居在一宮之間的糟老頭兒,一身武功全廢,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為什么嗎?”唐悛挑眉道,“這些,可全部,都是你那可愛可親的師弟做的呀。”

  陸知行心想:這唐悛武力不行,如今便想拿著魏昭說事,實是小人之相。本以為越清嫻不會理睬唐悛,可這越清嫻卻突然打了蔫兒似的,突然垂下頭。

  “看來說不想都是騙人的。這些年在外云游,想必你也查到了不少吧。”唐悛繼續道,“你的好師弟,倒也真為你做了許多。”

  “魏昭,他本不是皇室之人,可如今卻高坐國師之位,執掌大權,睥睨天下。這難道,毫無原因嗎?”

  “他不過是借了別人的命,換來自己的前途罷了。”

  “高大人也知道,不是嗎?”

  “魏昭的一切,都是靠殺人得來的,不是嗎?”

  陸知行心里一跳,一種古怪的感覺從腳底慢慢麻上了心頭。魏昭…殺了很多人?

  唐悛笑道:“看來你心里清楚。不過為什么要一直麻痹自己呢?還是說,你做了什么更過分的事?”

  此話一出,越清嫻的臉色漸白,支吾著無法反駁。陸知行疑惑更是震驚的看著越清嫻,喊道:“越師姐,你說話啊,越師姐!”

  可無論陸知行怎么喊,越清嫻就跟沒聽到一樣,自顧自神游天外,好像逃避了世外的一切。

  “你應該很明白,你到底,該站在哪一邊吧?”唐悛笑著,目光卻陰沉沉的。

  越清嫻沉默不語,可原本讓陸知行覺得同心一氣的人,現在卻因為唐悛的寥寥數語,而沉默了。

  陸知行頓覺心中不對。

  唐悛早就意料到似的,拔出身邊的短刀,毫不猶豫地朝著越清嫻去。

  可下一秒,像撞了邪似的,那短刀突然換了方向,拐了個彎,朝地上俯沖過去,一把插在了地上。

  唐悛露出一個已有所料的笑容,看著招陰堂外,冷淡的魏昭。

  魏昭跨過房檻,李忠、燕語二人一見他靠近,忙做好打架的姿勢,一刻也不敢放松。

  魏昭看了看被綁的國師,和跌坐在一旁的陸知行與越清嫻,怒意更甚。

  “終于來了。”唐悛道。

  “這你應該感謝笑鬼。”魏昭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傳來,整個招陰堂的溫度好似都下降了幾度。

  “魏昭,如今皇宮內大亂,那皇帝老兒怕也是活不過今晚了,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較真。”唐悛抱臂道。

  “放人。”魏昭不打算與他廢話。

  “放人?魏昭,你未免把我五毒宗太不放在眼里了吧。”燕語在一旁道。

  魏昭懶得分他們一眼,直接一柄長劍在握,直指唐悛。李忠、燕語見他來勢兇猛,忙擋在唐悛面前,當李忠剛舉起兩板大斧,抵擋住魏昭的一劍時,燕語趁此朝魏昭身后來了一劍,二人合力夾擊魏昭,竟也被他堪堪躲過。唐悛拔出在地上的短刀,朝著魏昭的胸口長驅直入,可刀尖還差毫厘之時,魏昭脫開李忠的束縛,一劍擋開了唐悛的短刀。

  唐悛豈能就此放過他,燕語軟劍在前纏住魏昭長劍,李忠大斧在后斷了魏昭使劍的空間,而唐悛則仍是長驅直入。魏昭一面迎著二人夾擊,一面又迎著唐悛猛烈的幾刺,幾番下來,饒是他也頗為吃力。

  燕語李忠二人皆是大梁有名的高手,在江湖上聞風喪膽,再加上唐悛這個如魔鬼一般的人物,能接下這幾招,已是不易。

  陸知行見魏昭的愈發被動,內心火急火燎,要解了枷鎖,可沒想到,身后一直一言不發的越清嫻,卻突生異變,一把擰住陸知行使著銅錢的手。陸知行吃痛,鉆心的疼痛牽扯著左肩上的傷口,他好容易才漸漸清醒,怒道:“越師姐,你做什么?”

  越清嫻的聲音也冷得嚇人:“別動,不然我殺了你。”

  陸知行內心一驚,這才發覺越清嫻根本沒有受傷,剛才的蒼白無力皆是裝出來的。陸知行極力平靜自己的心情,顫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越清嫻道:“與你無關,你若再敢動,我便要了你的命。”

  陷入混戰的魏昭絲毫沒有察覺陸知行這邊的動靜,只能吃力地接下唐悛的每一招。越清嫻似是不滿魏昭的表現,直接從袖中抖出幾根銀針,一把插進陸知行的手指中,陸知行吃痛,那種從手指傳上來的痛覺在逐漸放大,大到足以壓垮他的神經。

  “喊出來。”越清嫻冷冰冰地聲音在耳邊回響。

  可陸知行卻是鐵了心似的,哪怕受著五指連心的疼痛,也不愿喊出來。

  越清嫻見他如此,怒道:“我讓你喊出來。”可陸知行這廝偏生就要對著干,不管越清嫻怎么折磨,他都咬緊了自己的嘴唇,死活不肯喊出聲音。

  越清嫻眼見魏昭慢慢轉守為攻,只得大喊一聲:“陸知行,你怎么了?”

  魏昭聞言,只覺心跳驟停,忙轉頭看向陸知行,卻不料,短刀劃傷魏昭肩膀,魏昭肩膀頓時多了一條深刻的傷口。魏昭吃痛,腹部的血流如注,但他緩了幾口氣,棄了長劍,空手接住了唐悛又一次的刀擊。

  鮮血從魏昭的如凝脂的手上緩緩流下,鮮麗的瘆人,那濃烈的紅色,卻好像是一道道猙獰刻骨的裂縫,將魏昭的手刻的慘不忍睹。

  陸知行這才大喊了一聲:“魏昭!”

  魏昭好像已無痛覺,另一只手朝著唐悛的胸口蓄力一擊,唐悛吃痛連退好幾步,喉頭一天,沁出一口血來。

  魏昭于是對著擎住自己的李忠與燕語各一章,掙脫了桎梏,便立馬朝著陸知行去了。

  陸知行忍著劇烈的疼痛大喊道:“別過來!”

  越清嫻早早等候在此,待魏昭離自己還有五步遠時,便立馬掙開假枷鎖,藏在袖中的一道暗劍朝著魏昭腹部而去。

  魏昭還未反應,卻見腹部一空,一種難耐的疼痛立馬如蟻噬一般遍布全身。陸知行眼看著越清嫻貫穿魏昭的腹部,鮮血淋漓,刺目地似一條條紅蛇,在陸知行心口最軟的地方,肆無忌憚地嚙噬著。

  陸知行大喊一聲,手指的疼痛似已麻木,他立馬抽出銅錢,解開了自己手上的枷鎖,另一半銅錢則朝越清嫻飛去。

  越清嫻避之不及,中了陸知行的銅錢,霎時,幾道黑色的閃電圍繞著越清嫻,危險至極。陸知行趕緊上前接住面色蒼白的魏昭。

  可魏昭卻在他耳邊低低地吼道:“你快走。”

  陸知行麻木地看著魏昭,胸口那一片已碎成千片萬片。可魏昭卻撇開臉,猛的把陸知行朝殿外一推,吼道:“滾吧。”

  陸知行此刻已分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是哪處隱隱作痛,好像是左肩,好像是手指,好像是心口,又好像是身上的每一處,混雜回憶的塵埃,在淚水恍惚和鮮血中,撕心裂肺的疼痛。

  而此刻,皇帝駕崩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朝中文武百官皆紛紛揣測,皇帝死前毫無征兆,連遺詔都沒有,這位子,該傳給誰。

  可殊不知,一道密令在青龍門被攔截,持密令者皆被暗殺,皇后執掌大權。

  幾日后,太子登基。不日,太子在宮中被人暗殺,皇后代行王權,立靖王鐘漸為新任儲君,文武百官無不朝拜。

  不日,鐘漸登基,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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