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凍原正中的平原上,巋然矗立著一座周身被鋼鐵和巨石包裹住的要塞——戰歌堡。這是部落遠征軍登諾森德后的第一站,也是距離巫妖王阿爾薩斯所在的冰冠城塞最遠的一站。即便如此,戰歌堡每天至少要被天災軍團狂風暴雨般圍攻三四次。
戰歌堡大體呈圓形,分為三層,遠遠看去像三個摞在一起的鐵餅。最底層的士兵們拼死守護攻擊正門的地穴惡魔和食尸鬼。地穴惡魔形態如巨型蜘蛛,口中會噴出酸性劇毒和黏膩的絲網。食尸鬼大多是死人變異而成,體型小巧靈敏,速度很快。傷員不停地被送入搶救室,以牧師和薩滿為主的醫療隊滿頭大汗,從未停歇。鐵匠也在汗流浹背的趕制兵器,藥劑師試圖忘記紛飛的戰火,專心進行研究。
最頂層被建成一個環形,中間由鐵橋連通,方便飛空艇臨時停靠。由于天災軍團的進攻,飛空艇進出的通道已經關閉,增援部隊只能在天臺降落,經由同時只能容納兩人通過的小鐵門進入堡壘內部。此時,鐵門被從里邊鎖住,一只十人隊伍守在門口。他們身后的樓梯通往二層的作戰指揮室,室內放著巨大的戰略沙盤。
薩魯法爾大王眉頭緊皺,喉嚨干澀難忍,忍不住咳了兩聲。他體格健壯,身穿銀白色鎧甲,背后一直背著寒光閃爍的雙刃巨斧。這個征戰多年的老將略顯憔悴,皺紋爬滿了被冰雪折磨的臉。他是部落中最勇武善戰的英雄,但此時面對局面也是一籌莫展。
堡壘外激戰的聲音隱隱傳來。他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沖出去砍殺天災亡靈。但薩爾的嚴令在身,他還有更重要的使命,無法身先士卒。無奈之下,他只能摩拳擦掌,連連嘆息。呼出的空氣立刻凝結成冰渣,落在沙盤上,如晶般反射著窗外射入的昏暗光線。
“報告薩魯法爾大王!部落遠征軍第三批部隊已經趕到了!”衛兵托著疲憊的步伐沖進作戰指揮室,“他們突破重圍抵達戰歌堡天臺,正在廳外集結。”
“哦!第三批增援部隊總算是到了!”這位老將緊張的臉部肌肉頓時舒展了些,眼中的危機感也減弱幾分。他快步走出房間,嚴肅的看著剛抵達的戰士們。
這批增援的兵力少的可憐,大概只有五百人。看著眼前五百多個疲憊的身軀,薩魯法爾大王覺得以他們現在的狀態未必可以立即參戰。他本打算詳細了解情況后,先安排一些輕松的雜事。但是等了片刻,竟然沒人主動向他匯報。
“這批新人是誰帶來的?隊長呢?”
“是,是,我們的隊長因為一些事耽擱了。。。”士兵唯唯諾諾,他認得薩魯法爾大王,部落中沒有人不認得他,也沒有人不知道他最厭惡的事就是遲到,何況是在戰場上。
果不其然,大王惱羞成怒,但他及時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只是輕蔑的哼了一聲,走回門內,倚住沙盤不再言語。跟在他身邊的衛兵有些惶恐,五百人的增援部隊一動也不敢動,現場所有人都心驚肉跳的釘在原地。
時之沙緩慢灑落,戰斗聲不斷從四面八方傳來,攪的每個人高度緊張,心神不寧。寒風和雪花從四周的氣孔鉆入,未知的命運如藏在厚厚積雪之下的黑色大地般令人捉摸不透。這就是諾森德,是籠罩在巫妖王魔影之下的寒冰凍土。
三個小時之后,通報傳來,增援部隊的隊長抵達。薩魯法爾大王扭頭看到進來的兩人時,方才好不容易壓住的怒火再次沖上頭頂,隨時都要爆發。
牛頭人德魯伊滿面愁容,攙扶著臉色煞白的血精靈圣騎士緩緩走進房間,兩人蹣跚的腳步映著心中的不安和疑慮。
大王用余光觀察,靜靜的等待兩人前來報告。對他來說,遲到已經是罪無可赦了,可他們不僅遲到,看起來神情恍惚,意志渙散。真正的部落勇士不畏危險,充滿血性,有著誓死捍衛榮耀的精神。這兩個人簡直是部落的恥辱,連送出去做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這樣想著,他不由得開始從心底憎恨他們。
牛頭人拉過椅子讓血精靈坐下,招呼傳令兵給自己的朋友倒一杯水,之后小聲詢問增援部隊的士兵們一些情況,才向薩魯法爾大王走來。眼瞥著牛頭人的一舉一動,他的喘氣聲越來越重,認為這弱小的牛頭人不出三天就會死在諾森德,這里不是給膽小鬼度假來的!
“薩魯法爾大王!向您匯報,我是這批增援部隊的副隊長索伯·桑德,第三批遠征軍增援部隊已經全數到達。。。”
話音未落,對方便生硬的打斷道,“副隊長?你?”
“是我,請指示!”雖然聽出了言語中的嘲諷,索伯仍然禮貌的回答。
“那么,你帶著你的人先去底層打掃衛生吧,鐵匠和藥劑師把下邊搞的亂七八糟。”薩魯法爾大王依舊沒有正視牛頭人,他對增援部隊的第一印象很差,聽到牛頭人親口說是副隊長,便直接把他們看做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在心中咒罵薩爾為什么派來一群垃圾給天災亡靈做餌料,用手把沙盤攪拌的面目全非。
“打掃衛生?!”索伯愣了一下,也漸漸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忿。他上前一步說,“薩魯法爾大王,恕我唐突,我們來這里是為了戰斗,為了部落的榮譽和尊嚴而來,可您卻讓我們去打掃衛生?”
聽到部落的榮譽和尊嚴時,薩魯法爾大王強壓的怒火終于爆發,他揮拳砸在沙盤上,頓時如碎骨一般細細白白的沙塵在空中盤旋,天翻地覆。在場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顫。
“你既然說道了榮譽和尊嚴,我就來教教你。。。”他緊攥拳頭,轉頭露出兇狠的獠牙,以要撕碎獵物的架勢向索伯走來。二人開始交談到現在,才首次正面相對。這時,牛頭人粗壯的左臂上纏著的白色布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布條上面繡了一只狼頭,目露兇光,獠牙尖利,鼻間穿過帶刺的鐵環。這個標志曾經屬于部落的英雄。它完全能代表無上的榮譽和尊嚴,在部落走向輝煌的過程中,這個標志起到了不可磨滅的重要作用。
“‘征伐!!’”薩魯法爾大王脫口而出,驚訝之情溢于言表。他將目光移向牛頭人身后的血精靈,她的左臂上也纏著同樣的標志。
“是的,也許我先前的自我介紹被炮火聲掩蓋,您沒有聽清楚,我是索伯·桑德,后邊的女士是拉斯特·貝比。她因為暈飛艇,不便上前向您敬禮。我們是原‘征伐’的一員。”索伯第二次自我介紹夾帶著幾分怨氣。
原“征伐”?薩魯法爾大王沒有注意到索伯語氣的變化,他呆了半晌,精力全都用來揣測“原”字的意義。片刻后,他決定先不刨根問底,開懷大笑。“原來是你們!自從黑暗神廟之后,三年沒見了吧,你們都。。。”看到索伯臉上的風霜,臂膀的傷痕,他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語來表達,只得繼續說道,“你們一定經歷了嚴酷的試煉吧,我沒有認出來!”
你都沒有正眼瞧過我們,怎么可能認的出來?索伯把這句話藏在心里。他決定止住這個話題,賭氣說,“那么,我們準備一下,就去打掃衛生。”
“稍等!”薩魯法爾大王上前攔住,“我沒聽薩爾提起你們會來的事,畢竟,要把你們聚齊并不容易。我為剛才的輕蔑話語道歉!‘部落榮耀’這四個字,‘征伐’當之無愧。”
聽大王這么說,索伯也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您言重了,我也為自己的斤斤計較道歉。沒有嚴令無以成軍,您做的沒錯,確實是我們遲到了,半路發生了一些事拖慢了行程。”
“不必介意。是我看到你們無精打采的,便主觀認定這次增援部隊不會有出息,哪知是‘征伐’的兄弟。。”他爽快的拍了拍索伯厚實的肩膀,沖著拉斯特抬手示意,“和姐妹。”
拉斯特艱難的舉起手,點頭回禮,便又癱在椅子上。
得知是“征伐”領導這批增援部隊,在薩魯法爾大王心目中,這五百人的形象立刻從炮灰升級為勇士。他終于以對待士兵的態度正視著他們。目光逐一掃過每個臉龐,他看到了獸人、巨魔,少許地精,卻沒看到被遺忘者和血精靈的身影。他們的狀態不算好,很多人受了傷,疲憊不堪。當他大喊“列隊!立正!”的時候,戰士們立刻挺身站直,目光堅定,充滿斗志。沒有一絲雜音,沒有一人亂動。
“部落的勇士們,歡迎你們來到世界的最北端。”嚴正的訓話開始,“這里沒有迎接的禮炮,沒有肉和酒,沒有閃閃的金子和溫暖的毯子!這里只有嚴寒、疾病、戰爭、死亡,和巫妖王領導的天災軍團!”說道這里,他停頓了一下。士兵們仍然站的筆挺,但眼神有些許閃爍。是的,沒有恐懼,如何產生勇氣?他繼續說道,“在這里,陰云籠罩,終年不見陽光,天災亡靈像蝗蟲一樣鋪天蓋地,每天都會戰死很多人,聽聽外邊的喊聲吧!勇士們正在戰斗,他們不曾向邪惡低頭,也沒有退縮過一步,因為這里的每個人,心中仍有希望!而你們,就是希望!想想貧瘠之地被污染的慘狀,想想赤脊山中被天災亡靈屠殺的同胞,再想想你們為何而來。無畏的戰士們,你們會用強健的臂膀抗起部落的旗幟,會用有力的脊背保護家鄉的親人,即便前路泥濘,也絕不回頭!告訴我,你們是來贏得勝利的!”
“勝利!勝利!勝利!”
“力量與榮耀!鮮血與雷鳴!”
“為了部落!!”五百多人齊聲吶喊,戰歌堡在巨大的聲浪中充滿戰意。索伯和拉斯特也被慷慨激昂的訓話激勵著,不由得對眼前這位飽經風霜的老戰士報以最崇高的敬意。
“底層領取武器,準備投入戰斗!”薩魯法爾大王示意傳令兵帶增援部隊前往武器庫,之后將目光轉回索伯,憂心忡忡的說道,“想必你們在來的路上也看到了這里的情況。”
“是的,我聽取了士兵的匯報,剛一進入北風凍原,就立刻遭遇到石像鬼的包圍。它們皮膚堅硬,普通攻擊很難奏效。部隊因此減員四分之一。”
“戰歌堡雖然堅固,但是在天災軍團強攻下,也有些力不從心。雖然你們剛剛抵達,拉斯特·貝比的精神狀態也不算好,但我還是要交給你們一項任務,限時三天,務必完成!算作對你們遲到的懲罰。”
“大王請說,但凡能令部落在遠征諾森德的戰役中前進一步,我們義不容辭!”
看著索伯凌厲的氣勢和斗志,薩魯法爾大王不禁感慨,無論“征伐”是否還存在,他們來了就足夠令人欣喜。
“我們通過情報分析,基本確定了分布在每個地區內的天災軍團都由一個“大腦”來操縱。一旦消滅“大腦”,天災亡靈就會喪失戰斗力。據可靠消息,控制北風凍原地區的天災軍團“大腦”藏匿于北邊山脈的空中堡壘——恩吉拉。雖然我先后派出三四波部隊去那附近偵查,卻沒有一人活著回來。”
“入夜后,我會前往恩吉拉偵察。這次增援部隊的勇士一路上經歷了烈日焦陽、狂風暴雨和天災軍團的襲擊,疲憊不堪,就勞煩您多費心了。”索伯說著轉身向拉斯特走去。
“‘征伐’難道就你們二人。。。”
“本來是三個,昨天我們在海上發現了遭到襲擊的聯盟艦隊,托納托雷前去查探情況,暫時還沒回來。”
“知道了。”薩魯法爾大王暗自感嘆,三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出心中的疑惑,“那么,你說原‘征伐’。。。”
“大王,‘征伐’已經不復存在了,就讓它留在大家的記憶中吧。”索伯像拂去空中的云一般輕描淡寫的說。
薩魯法爾大王不打算細問,他知道三年前黑暗神廟的戰役中,“征伐”損失了大半主力,此后一蹶不振。看來,這只曾經充滿光輝的尖刀小隊注定敵不過命運的捉弄。他轉換話題,“關于托納托雷,需要我派一支隊伍去聯盟那邊偵察一下么?”
“不需要,”索伯笑了笑,“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托納托雷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他很快就會回來,無須擔心。”
薩魯法爾大王欽佩的點點頭。“你們去休息吧,養好精神準備晚上的行動。”
索伯致意,扶著拉斯特向屋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什么,轉頭問到,“大王,德羅克·毀殤有消息么?大酋長應該拜托您幫忙搜尋。”
對方搖搖頭,“目前并沒有德羅克·毀殤的消息,不過我會繼續在這件事上加派人手,放心吧。”
“在如此捉襟見肘的時期,我們對您的慷慨幫助感激不盡。”索伯與拉斯特走出房間,順手帶上門。待他們的背影消失,屋內那一直揮之不去的憂郁感逗留了一會,發現無可遁形,便一溜煙飛出窗外。薩魯法爾大王嘆了一口氣,瞇起眼睛,透過豎著鐵桿的小窗直直盯視著北方山巔隱約可見的,漂浮在空中的堡壘恩吉拉。
“如果是他們,也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