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幽在進城了很久后,才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
開始的時候,他只是以為這些人在奇怪他這個捕頭為什么會騎著一頭大黃牛在城里趕路。
畢竟,當初他剛剛成為揚州府總捕頭的時候也是這樣被人圍觀指點的。直到他踢飛了三個幫會的堂口,差點砍了總兵的腦袋后,才少了這種好奇的目光。
但是在身下的大黃牛在街道上走了一段時間后,寇幽發現了不對勁。
那些好奇盯著他來來回回指點他的人中,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后他們干脆大搖大擺的跟在了大黃牛和自己屁股后頭,生怕自己沒有發現他們跟著自己的樣子。
寇幽還注意到,在自己經過的時候,很多的行人和商販被身后跟著的壯漢趕走。甚至有一隊在街道上巡邏的士兵和自己迎面走來的時候,自己身后的一個年輕壯漢跑到領頭的軍官身邊,這壯漢在軍官耳邊指著他寇幽耳語了一陣,那軍官看了看寇幽又和那年輕壯漢說了幾句后,便轉了一個方向離去了。
這讓寇幽確定自己的確是被人盯上了。
不過寇幽絲毫不奇怪自己為什么會被人盯上,自從自己做了揚州府總捕頭后,雖然只有不到兩年的時間,可是卻沒少得罪好些撈過界的過江龍。
他現在好奇的是,究竟是當初的哪一條過江龍居然敢在燕京城、天子腳下對自己這個朝廷七品吏員動手。
自己雖然只是吏員,但好歹也是朝廷承認的官家代表,這些人膽子就這么大了?膽子不小,在官面上也有不小的人脈,要不然那隊巡城士兵不會這么輕易的就離開。
不過,寇幽一點不擔心自己會在大街上被襲擊,這些人應該只是準備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才對。
畢竟,自己現在是正去往京兆尹的路上。這條路可是燕京城四條主干道之一的朱雀大街。從南城門進來后就可以一直走到內城,甚至到達皇宮門口。
只要自己不離開這條主干道,哪個敢在這里動......手?
寇幽剛想到這里,就見他前方幾輛裝著貨物的馬車十分“不巧”的相撞在一起。車上的東西在噼里啪啦、轟轟隆隆還有叮叮咣當的聲音中或摔或滾在了地上。這些亂糟糟的東西,堵住了寇幽行進的道路。
有黃色的橘子、紅彤彤的蘋果等水果,有露水剛剛干掉的青菜,有一籮籮的裝貨物用的籮筐,還有幾十匹粗布。嘩啦啦全掉在了地上,幾輛馬車的車主浮夸的對罵著,他們嬉皮笑臉的,一點也不像生氣的樣子。同時,沒有一個人去管掉在地上的貨物。
就在這些車主互相“叫罵”的功夫,寇幽和這幾輛馬車的前后突的一堆壯漢突然圍了上來。
寇幽環視一圈,發現街道兩邊的商戶全部在馬車相撞的時候封閉門戶。街道上的行人也早就跑了個一干干凈。現在街道上有的就是那幾個還在裝著互罵的假車主們,再就是跟在自己后面以及那幾輛馬車后面的百十個壯漢。
看著那些假車主的演技,寇幽看得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而那些壯漢也好像不想繼續裝下去了,在他們身后不斷有人把一把把短刀傳遞給前面的人。
這些壯漢揮刀發出的破風聲讓寇幽意識到,自己這回有大麻煩了。
自己要是打上幾十個人,這是沒有問題的。但......這人數多了一倍......
寇幽可不敢保證自己這位假先天能扛住這么多把刀,而且這些壯漢里還不乏一些一看就是江湖上的好手。
“那么,自己的現在的出路就在......”寇幽判斷了一下自己現在面臨的局面思考著。“絕對不能進巷子里逃走!”
寇幽分析著局面想到,自己在燕京城初來乍到,絕對沒有這些地頭蛇熟悉道路地形。一來,如果貿然進入巷子里有很大可能會跑進一條死路里,這樣會被對方徹底封堵住逃生的希望。
二來,對方在這段道路上安排一場馬車相撞堵車的戲碼,一定有充足的準備。看似是自己生路的巷子,寇幽敢保證自己進去了絕對不死也要脫上一層皮。
寇幽仔細看向兩邊的巷子。那里靜悄悄的,一個誤闖進這段街道上的都沒有。再看自己前后那些壯漢,他們完全沒有一點擔心自己會從兩側巷子里逃跑的樣子。這下子寇幽心下更是了然了,兩側的巷子里絕對有問題!
就在寇幽思考對策如何化解這場埋伏的時候,那幾輛撞在一起的馬車被自家車主拉走。馬車后面圍著的人群也朝兩邊分開,一個儒生打扮的瘦弱中年人走了出來。
只見這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身穿一條月白色長衫,腳下一雙前足包鐵靴。左手一把風月扇,右手一柄三尺劍。
面上兩撇八字胡,其上一只啄人心髓鷹嘴鼻,右臉淚堂一黑痣。一雙眼皮半開半耷拉著,既像睜開了又像沒有睜開,透過半開的眼皮可以看到那雙眼睛竟然泛著一點晴黃色的色彩,最上兩道粗壯的尖刀眉橫在了眼睛上面。
這儒生中年人走出人群后,先是不輕不重的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寇總捕頭好氣魄。我們這么多兄弟當面,寇總捕頭還能臨危不懼,實在是讓在下佩服之至。”
“早先就聽聞揚州府的寇總捕頭是少年英才,年紀輕輕就震住了揚州府的四方群雄。今日一看寇總捕頭現在的膽氣就知道,這傳聞定是不作假的!”
“過獎了,過獎了!”寇幽聽著對方看似恭維、實則敵意滿滿的客氣話,配合著對方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一只手卻已經按在腰間同一側的刀柄上。“這位先生實在是過獎了,小子寇幽不過是在揚州府地面上承蒙各位英雄抬愛,又看小子年紀小,才不跟小子計較。”
寇幽按在刀柄的上的手改為握住,繼續說道:“這才讓小子這般年紀闖出了一些名聲。這些話實在是做不得數的!”
“先生好意,小子寇幽心領了。”說著寇幽松開了握著刀的手對著儒生中年人行了一個抱拳禮后,又馬上握住刀柄。“還不知這位先生名諱,小子寇幽初來乍到。不知哪里得罪了先生,讓先生勞累在這里等著小子?”
“若先生不棄,小子寇幽了了公務后,定要上門向先生請罪!”寇幽雖然心知對方搞出這么大的排場來,必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是混這江湖道,該說的場面話還是要說足的。不同于武俠小說里的一言不可就大打出手。江湖人重的就是一個臉面,臉面功夫做足了,無論是打還是和都有一個由說。正所謂師出有名,可不止是兩國交戰才有的說道。江湖盡管有不少的打打殺殺,卻也有不少的和和氣氣。
“呵呵呵!”那儒生中年人聽到寇幽的話后,似乎是覺得聽了一個笑話一樣,脖子和腦袋左右小幅抖動著呵呵地笑了起來。“不愧是揚州府的‘先天高手’寇總捕頭,現在這樣的處境還能反過來威脅在下。”
“不過,你今天是等不到上門給我請罪的那一天的了!”那儒生突然怒而道:“童某既然知道你寇總捕頭今日入京,豈會不知道你寇總捕頭是被京兆尹調來京城的?”
寇幽聽到儒生中年人嘴里的“先天高手”四個字,臉色一黑。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
儒生中年人既然知道自己是“先天高手”,要么是早有準備對付真正的先天高手,要么......
果不其然,只聽儒生中年人繼續說道:“不過,既然寇總捕頭問了。在下也不能駁了寇總捕頭的面子。在下是四海幫燕京堂口大敬香童四海。我四海幫揚州府堂口可是承蒙了寇總捕頭的照顧了。”
寇幽聽了童四海的話后,有種想罵娘的沖動。一個月之前,自己剛挑了四海幫的揚州府堂口,才從揚州府大敬香那里拿了一大筆孝敬的“硬子”。
沒想到真的是“山不轉水轉”,只是一個月多的功夫,四海幫就找到回敬他當初所作所為的機會了。
不等寇幽開口說話,那童四海又說一句話,讓寇幽心底更涼了:“揚州府大敬香回稟總堂,說你寇總捕頭已經是先天之境,不可力敵。所以這才虧了船上的硬子。”
“不過呢,我倒認為這是他辦事不利的開罪之詞。以寇總捕頭的這般年紀,要說能震住揚州府,我是不懷疑的!”童四海目露兇光、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寇幽笑道。“但這先天之境么......我是不信的!哪怕你從娘胎里練功,這不過也只是十幾年光景。”
童四海:“要是說,你寇總捕頭如今真的是了先天高手,豈不是讓我等浸淫武功一途幾十年的習武之人無地自容了?”
“所以,在下認為:如若不是他揚州府大敬香梅四海說謊,就是你寇總捕頭用了些旁門左道的手段騙了他。”童四海說著說著已經把手中的三尺劍指向寇幽,肆無忌憚的大聲道:
“敢問寇總捕頭,在下說的對也不對?”
寇幽聽完童四海的話,心里這回真的罵娘了:這揚州府那位大敬香和眼前這位燕京城大敬香童四海相比,真的是太好糊弄了。而且都不用糊弄他,自己說自己不是先天高手,他都不相信。
而這位童四海,雖然看似是在猜測、是在問自己。實則呢?已經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先天高手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猜測是對的!自己真的不是先天高手,先天高手一定可以修行天人法,但是修行了天人法的不一定是先天高手!
除非自己修行到天人法的第三篇功法,成為第七品的氣宗,否則和真正的先天高手相比,誰勝誰負完全看運氣。
寇幽這邊還沒有想好怎么回答童四海,那邊的童四海已經等不及了。他合上了左手的風月扇,把它插在了衣服后領處。又輕輕提起右手那三尺劍,左手朝著手下一揮,喊道:“給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