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璋扶著錦書一瘸一拐趕到大廳時,兄長沈之琰和嫂嫂王氏正難為情地替他賠不是。
甘大人黑著臉穩坐在座位上,沈之琰弓著身子一邊咳嗽一邊給他倒茶致歉:“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沒有管教好弟弟,我替他給您……”
一見這情形,他當場就飆了:“大哥!你這是干嘛啊!這事兒不是我干的!”
“你閉嘴!做錯事情還不趕快向甘大人道歉!”沈之琰訓斥道:“混賬!跪下!”
“我沒有錯!”沈之璋倔了起來,失望又憤怒:“大哥你為什么從來都不愿意信我一次?”
“閉嘴!閉嘴!”沈之琰冷臉訓斥。王氏難為情地看看錦書,弱弱開口:“夫君,這怕有什么誤會吧?”
“你不用替他說話!”沈之琰固執道:“從小到大,他打過的架還少嗎?”這其實怪不得沈之琰,沈之璋前科太多,打架斗毆沒少被對方告黑狀,從小到大,這個當哥的,替他操碎了心!
所以這一次,面對朝堂新貴甘大人,沈之琰知道沈家得罪不起。甘霖可是他的獨子,要是因此落一個殘疾,便是給沈之璋樹敵,他日后入仕,定會有麻煩。還不如好好道歉,說不準日后兩家關系還能緩和。
“你們家務事,不如一會再處理。”甘大人冷笑一聲開口道:“我今日來,就是給我兒討一個公道!”
“甘大人,這事兒真的不是我做的。”沈之璋耿直,不肯低頭,一字一句語氣鏗鏘:“您愛信不信!”
“不是你還有誰?”甘大人挑眉故作疑惑反問道:“難道是寧王小世子?還是那個朱東旭?”
“我從來不玩陰招!誰知道你兒子在外邊還得罪了誰?”沈之璋不屑置辯,一副隨你愛信不信的臭樣子。
錦書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心中不由感慨一句,沈之璋平時那么機靈,怎么一碰到這種事情,就變得頑固死剛,一點也不知道變通。
而沈之琰作為沈國公,軟弱謙卑,一味退讓,委屈求全。整個沈家,猶如軟柿子一樣,任人拿捏。
怪不得沈老夫人哭天抹淚的要給兒子求娶公主。錦書若是再不站出來,也實在對不起良心。一個能當著甘大人的面打甘霖的人,怎么可能背地里搞小動作?更何況,這幾天沈之璋都沒怎么出門,又怎么有機會去打甘霖?
她心里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也不看眾人,直接走過去坐在主位,似笑非笑緩緩開口:“看來甘大人是關心則亂,都忘了給本宮行禮問安,只顧著興師問罪了?”
甘大人當然注意到六公主也在場,可他瞧她一直沉默不言,平日里又素有懦弱無能的名聲,也仗著自己有理,今日并沒有把她放在眼里。可六公主都這么問了,面子工程還是要做一下的。
他連忙起身,快步過來躬身行禮:“六公主恕罪,臣擔憂霖兒,一時糊涂,竟然忘了給公主行禮。”
“嗯,大人起來吧。”錦書學著電視劇里的人頭一次擺譜,說點云里霧里的話:“一時糊涂不要緊,只是一直糊涂就要緊了。大哥嫂嫂,你們坐下咱們慢慢說。”
沈之琰和王氏對視一眼,還是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這下好了,甘大人站著,他們兩坐下,局勢一下子就換了過來。
她柔柔一笑,問甘大人:“甘公子傷勢如何?若是有需要,本宮這里還有幾個醫術不錯的太醫,一會就讓他們去府上給公子瞧瞧。”
“多謝六公主,小兒傷勢已經得到了醫治。”甘大人恭敬回答:“不過今早臣已經報官了,定要抓到兇手,給我兒討一個公道。”
呦呵,威脅我?
錦書不動聲色,點頭表示認同:“是啊!大人做的好!皇城根下怎么能發生這種事!絕不可以姑息!可不能讓賊人逃脫了!”
“公主說的正是。”甘大人心說這人莫不是傻?怎么還順著我說話?他猶豫一下還是開口:“那就請駙馬爺……”
“呀!”錦書裝出吃驚的神情,打斷他說話:“難不成甘大人以為是駙馬爺又把甘公子打了不成?”
“這……”甘大人懵了,合著他說半天了,六公主還不知道他為什么來?
“哎呀,瞧我這兩天病糊涂了。還以為甘大人是為那日在長公主府打架的事兒來呢!”錦書談笑間感慨道:“不怕你笑話,這幾日駙馬一直陪著本宮,大門都沒許他出,甘大人怕是找錯地兒了吧?”
“這……這不可能啊!”甘大人不信,一臉吃驚:“除了他,還能有誰?”
“呦?您問我呢?”錦書低頭理理裙擺,抬起頭來笑瞇瞇地說:“那您可問錯人了,咱們大梁還沒有公主做官的先例呢,要不您回頭和我父皇說說,給我整個官做,我也好替您家公子申冤,免得您大老遠地跑過來冤枉人。”
廳上幾個人還是頭一次見六公主如此伶牙俐齒,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插話,皆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看。就連沈之璋都忍不住想給她拍手稱快!
“這……六公主您不能這么說啊,我們一家老小去年七月才到京城,霖兒也沒認識幾個人,您說什么人能無冤無仇地把他打成那樣?”甘大人眉頭緊皺,語氣沉重:“那日沈駙馬打他那勁兒,咱們都看見了啊?那可是要往死里打啊!”
“甘大人。”錦書不緊不慢嗤笑一聲:“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甘公子嘴皮子上的功夫,得罪人那可是不經意間的事。滿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敢當著公主的面辱罵皇親國戚的。我原本是個不愛多事兒的人,也念著您輔佐我父皇的功勞,不計較罷了。您可是一時氣糊涂都忘了這事兒不成?”
“這……”甘大人臉色一變,回憶起當初打架的情節,兒子滿口胡話的情景在腦海里回放。思極此,他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光記得沈家不如從前,卻又因為六公主低調,忘了沈家如今也是正經的皇親國戚!
“臣不敢!臣不敢!”甘大人連忙下跪磕頭:“臣一時糊涂,多謝六公主寬容大度,不計較小兒過錯。”
“本宮自然沒事了。”錦書慢條斯理喝一口茶:“只是,本宮這婚啊,是父皇和太后娘娘親自賜的,甘公子這話說的,就好像在說我父皇草率魯莽決策不明一樣。說輕了,是他們小孩子小打小鬧彼此不尊重人,您呢?也愛子心切不分青紅皂白過來擺譜質問。這要是說重了,您這叫不把我們這些個小公主放在眼里,看輕皇室,不明事理。您一個吏部侍郎,應該知道,這案子還沒審,哪有直接過來問罪的道理?如此草率,何為一官啊?”
這一番話聽下來,甘大人已經汗流浹背,連連磕頭:“是我失職了,不該如此莽撞,今日叨擾沈國公和六公主,多有得罪了,改日定攜犬子登門道歉,還請六公主寬恕一二!”
問題已經從小小的打架,上升到了官員本質問題,他一個外官剛剛入京不到半年,還沒站穩腳跟,若是被人說業務能力不行,真能要了老命啊!再加上污蔑皇室,搞不好全家都完了!
“呦!大人快起來,怎么還跪下了?”錦書見好就收,裝出一臉關切地樣子,溫溫和和道:“駙馬爺,快去扶大人起來。”
沈之璋這下痛快了,走過去裝模作樣地扶他:“大人快起來,今這事兒啊,真不是我做的。您說我都當著您的面和甘公子打架了,干嘛還要背地里去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啊!”
“是是是!是臣一時糊涂了!”甘大人也明白今日確實是自己草率了。
“那行吧,您還是快回去照看甘公子吧。”錦書語氣柔和起來:“小環,叫張太醫隨甘大人一同去吧,再帶些上好的補品藥品,別的不重要,甘公子早日康復才最打緊,甘大人,您說是不是?”
“是!是!臣多謝公主。”
圓滿解決。
錦書微微一笑:“小環,送送大人。”
待甘大人走出沈府,坐馬車回府時,他忍不住感慨:“好厲害一個公主!傳聞里最懦弱無能的六公主都如此能言善辯,可見其他公主都不是善茬啊!”
可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呢?不是沈之璋,朱東旭又沒有什么人脈,難不成是寧王替兒子出氣做的?不對啊,寧王一向低調,朝堂上都不說一句話,唯唯諾諾的,他兒子又是個傻子,不可能有這個腦子。
甘大人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只好嘆息一聲:甘霖啊甘霖啊,你究竟得罪了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