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春的話，讓所有人都驚了，一時四周鴉雀無聲。
父皇看著屏春，目光森然，涌起殺意。
母后的雙手緊撰，顯然是沒有料到。
只有德妃，那張盛妝美艷的臉上暗暗地露出了個得意的笑。
“屏春……”畫暖難以置信地看著屏春，淚水凝固在了眼角。
“不可能！”母后瞪大了雙眼，慌張地說：“本宮相信畫暖不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本宮更不可能會指使畫暖去做！”
“皇后娘娘，人證都說出實情了，您一句相信又有何用？”德妃絲毫沒有放過母后的意思，話語更是步步緊逼。
父皇目光里有欲燃的火焰，也有冷冽的寒冰，比起對待蘇嬪的態度，卻是要好上許多，“書銘，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母后見父皇不喚她為皇后，而把她的名字喚了出來，知道父皇是真的動怒卻又因是他而忍了下來，于是母后如尋常受了委屈的弱女子一般抽泣了起來，“皇上，臣妾當真沒有做過此事啊，臣妾也是真不知屏春為何要如此污蔑臣妾……”
見母后如此，身為女兒的我內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許是身為后宮之主的母后少有如此姿態，父皇便也于心不忍，卻又不得不將此事繼續處置下去。
于是我上前，“屏春昨日便說是蘇嬪要殺皇子，今日又說是皇后要殺皇子，若以她一面之詞便定罪，未免太過草率。”
見我說話，眾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我身上。
父皇眼里的火焰也逐漸熄了下來，甚至有一些安定的神色深藏在里面。
我無法猜測他的情緒，都說帝王皆是喜怒無常，伴君如伴虎，可我卻清楚地感受到，父皇每次見到我便多有喜悅之情，比我其他的皇妹皇弟都要多。
也足以見得他對母后的感情之深。
“溫卿說的不無道理……”他說道。
“話雖如此，可丫鬟們卻是切切實實地看見了畫暖與屏春密謀議事。”德妃神色盡是不悅，話語里寸步不讓。
“照德妃所言，二人姐妹情深一同說話便是密謀了？”
“可在他們密謀話中皆是商討下藥之事，而后孟貴人吃了吃食便小產，更何況屏春也是承認了受畫暖指使！”
“德妃所言句句在理，可是論此事，一、屏春所言哪句為真哪句為假尚且不能定奪，二、畫暖與屏春姐妹情深，若說是畫暖指使屏春如此做，那么也可以說是屏春受她主子蘇嬪指使要如此做便提前偷偷告訴了畫暖，三、若她二人真要密謀犯如此大事，便不會讓人看見！更何況看見她們二人密謀的是德妃娘娘的人，而德妃娘娘素來與蘇嬪交好，是否是為了替她開罪也未得知。”
“你！你……哼，公主可要謹慎言行，本宮為了替皇上分憂才特地過來一遭，你若要倒打一耙將此事推于本宮身上，這便是徹底坐實了公主是為其母開罪……”
我冷笑看著面目漲紅的德妃，她那張美艷的臉上因她的憤恨而扭曲，那真是丑陋無比的模樣。
父皇皺著眉頭，片刻后側著身子扶額，他的頭疾本許久未發，卻因為如今此事而開始隱隱發作，每當他的頭疾發作之時便會如此動作。
“皇上……”
“父皇的身子……”
“無妨。”
我話還未說完，父皇便揮了揮繡著神龍的明黃袍袖，“屏春，畫暖押入開封府聽候審問，都下去吧。”
母后眼中含有盈盈淚光，顯然十分不愿離去的模樣，可她如今處于如此境地，尚未擺脫嫌疑，再見父皇冷漠不愿理人的態度，便也只能起身告退。
待所有人都離去后，我站在原地，只抬首看著父皇，他憔悴地坐于龍椅之上，雙目緊閉，滿面愁容。
父皇身邊的太監總管平公公雙手置于父皇頭上替他按摩頭部穴位，時不時轉頭看我一眼卻不敢多言。
“溫卿如若是為皇后求情，那便可以退下了。”半晌后父皇終于悠悠地開口。
我當即跪了下來，“溫卿是擔心父皇的身子，不忍離去。”
他這才睜眼看向我，見我一副赤誠的模樣，對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前，“父皇可是頭疼難忍有如諸多蟲蟻于頭上啃噬之感。”
“確是如此。”
“溫卿曾在鄉野之中習得一套可治此頭疾的按摩法子，父皇可愿一試？”
“那就有勞溫卿了。”
聽父皇如此說，平公公對我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我登上臺階，走到父皇身邊。
這還是我第一次離他如此之近，勉強克服了內心的焦灼之感，待走到他身后之處，便將手指伸入他的發絲內輕輕揉按了起來。
似乎真的起了成效，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去，也似很享受一般一動不動任我替他揉按。
“父皇可覺得好多了？”我輕聲開口。
“嗯，你這手法可不一般吶。”他的話里帶有喜悅之意。
“嗯哈哈……我也是照葫蘆畫瓢，我這手法差得遠呢。”
見他不說話，我又繼續說道，“其實是母后曾在我某日頭疼之時替我按揉過，感覺頗有成效我便記下了。母后說，曾經特意尋名醫教她如何替有頭疾之人按揉，就是為了能在父皇頭疾犯了之時為父皇緩解痛苦，想必母后從前便時常替父皇按揉吧……”
送我回宮的路途中，平公公一言不發卻始終似乎有話要對我說。
即將抵達宮門時，平公公終于開口道：“老奴伺候皇上這么多年，每當皇上犯頭疾之時，便從不理會旁人，就連皇后娘娘偶爾替皇上按摩之時也從不敢多言，其他公主皇子更是沒機會在皇上身邊的。而此次公主替皇上按摩之時竟敢替皇后娘娘說情，幸而皇上沒有怪罪，也可見公主在皇上心里的份量，公主記著往后可千萬要謹言慎行吶，這一不留神觸犯天威，可就難說了呀……”
平公公跟了父皇這么多年，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對他所有的事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此時卻也好言勸我，我心里不勝感激。
“多謝公公，溫卿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