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曼說的那場射擊比賽,不過是學(xué)校組織的一場游戲罷了,對于付爍來說不算什么,輕輕松松就取得勝利。
往后的時間里,朵曼在班上孩子王的地位算是得到鞏固。付爍也越來越受歡迎,大家都認可他“騎士”的身份,只剩下喬瑞依舊看他不順眼。
冬天來臨,雪花飄落,整個都市白茫茫一片。居民艦上的四季變化都由人工設(shè)計,人類多多少少有些懷舊,盡管離開母星已經(jīng)幾萬年,仍希望在生活中能多保留幾分她的味道。
這一天,朵曼和付爍正在上課,格羅斯突然來到學(xué)校將他們帶走。
“爺爺,這么急急忙忙,發(fā)生什么事了?”
朵曼看著愁眉不展的爺爺,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格羅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你奶奶住院了,我們?nèi)タ纯此?。?p> 朵曼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踹不過氣來,奶奶一定是出事了!
……
病房中,伊薇爾安靜地躺在床上。朵曼急忙沖過去拉住她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轉(zhuǎn)頭看著格羅斯,眼中帶著詢問和祈求,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格羅斯沒有說話,走到床邊看著這個陪伴了自己大半輩子的女人,心中有說不出的酸楚。他的手顫顫巍巍地撫摸著伊薇爾的面頰,這是他這幾年來第一次碰到妻子的身體。
三年前,他們的兒子吉爾·科威和妻子桑婭死在格羅斯安排的一次任務(wù)中。那只是一場意外,飛船遇上一個強大的墮落物種,導(dǎo)致整個飛船上的人都喪生。沒有人能預(yù)料到,在距離邊界戰(zhàn)場幾光年外的地方,居然會碰到突破屏障的墮落物種。
伊薇爾把他們兒子的死責(zé)怪在格羅斯頭上,認為他害死了他們的孩子,她無法原諒他。自那之后,她的星空抑郁癥加重了,毅然決定離開格羅斯孤身來到安樂園,并打算永遠不見他。
伊薇爾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格羅斯后卻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她依然無法原諒他。
“出去!”
格羅斯頓了頓,嘆了口氣收回撫在伊薇爾臉上的手,什么話都沒說便走出去。
“奶奶!您醒了奶奶!”
朵曼帶著哭腔撲在伊薇爾懷里。
“朵曼乖,別哭。”
伊薇爾另一只手輕輕撫在朵曼頭上,嘆道:“我可憐的孩子?!?p> “哼哼,嗚”朵曼抽泣著,“奶奶,您怎么,怎么就住院了,前些日子不還,不還好好的嘛!”
“奶奶累了,奶奶要回故鄉(xiāng)了?!?p> 朵曼聽奶奶講過很多回,知道這個故鄉(xiāng)的意思。
“我不要!奶奶,我不要您拋下朵曼,您故事還沒有講完,朵曼還沒有長大!”
“傻孩子,奶奶講的故事,你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奶奶您講的每一個字朵曼都記住的!”
“哈哈哈~咳咳~你以后呀,一定要去看看大地的模樣?!?p> 伊薇爾有氣無力地笑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良久,她像是看到曙光一樣,神情迷醉起來。
“長路漫漫”
伊薇爾呢喃道:
“星河幾多里”
這是她小時候聽過的一首歌謠。
“兒郎在何方”
“奶奶!奶奶您看著我!”
朵曼有些著急,她感覺到伊薇爾的眼神逐漸渙散。
“光陰濤濤”
“嗚嗚嗚,奶奶!”
朵曼忍不住大哭起來。
“歲月幾多年”
“爺爺,您快過來啊,奶奶這是怎么了!”
朵曼朝著外面喊到,她慌極了。
~
“兒郎何時還”
等格羅斯進來的時候,他只聽到伊薇爾宛如嘆氣般的最后一句。
“兒郎,何時還……”
自此,她再無生息。
“嗚嗚嗚,奶奶!嗚-哼哼,奶奶,你醒醒!”
朵曼嚎啕大哭起來,她不明白奶奶為什么要離她而去,一時間無法接受。
格羅斯的眼睛也濕潤了,心中卻有什么東西炸裂開來,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到死都不肯原諒他。
付爍一直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看著沉浸在悲傷中的朵曼,有些心疼。他走到朵曼身邊,拉住她的手,她趴在伊薇爾身上已經(jīng)哭得沒力氣。
……
伊薇爾去世后,朵曼休學(xué)了一段時間,她的嗓子哭啞了。格羅斯白天公務(wù)繁忙,不能很好的照顧朵曼的心情,便把她交給付爍。付爍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朵曼,只能一直陪在她身邊,不讓她感覺到孤獨。
原本活潑可愛的朵曼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整日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付爍和她說話她也不搭理。
自朵曼懂事起,伊薇爾就已經(jīng)獨居在安樂園。盡管如此,朵曼依然在伊薇爾身上寄托了大量的感情,把父母缺失的那份愛也寄托在她的身上。
朵曼感受得到伊薇爾對她的慈愛和關(guān)懷,躺在奶奶懷里時候只覺得無比歡欣。她可以接受一月才與奶奶見面一次的規(guī)定,也能堅強面對伊薇爾星空抑郁癥發(fā)作時的冷漠,但她無法接受奶奶的離去。
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奶奶,悲傷如同潮水一般將她淹沒,心中的支撐也被沖垮。那一刻,她不再是驕傲的朵曼,只是一個無助又脆弱的可憐孩子。
……
“烏子”
朵曼抬頭看著身邊的付爍,聲音沙啞。這是她這幾天來第一次說話。
“嗯,我在呢。”
付爍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朵曼終于肯說話了。
“我渴了?!?p> “我去給你倒杯水?!?p> 朵曼喝完水后恢復(fù)一點力氣,眼淚又開始掉下來。她蜷縮著身子,輕聲抽泣著。
付爍看著她消瘦的身子,心里說不出的憐惜。
“烏子,你以后會不會也要離開我?”
朵曼現(xiàn)在很害怕,她開始擔(dān)心會有一天所有人都離她而去,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
“將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這是付爍心中理性的回答,但他畢竟還有感性的一面。
“不會,永遠不會!”
他將朵曼抱在懷里,像是在向內(nèi)心宣告自己所做的決定,向明天及未來起誓。他未嘗不能做到。
又或許他只是在掩飾欺騙朵曼的罪行,為未來的某一天提前舉行的道別儀式而已。
付爍內(nèi)心有些沉重,轉(zhuǎn)而又自嘲般笑了笑:兩個孩子之間的承諾,他怎么能當真呢!等朵曼長大后,也許就不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