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
菩薩!
我祝你身體健康,心想事成,沒有煩惱!
四歲的夏千尋口中念念有詞,語出真摯,斂著裙裾,向神像鄭重地拜了拜。
空曠冷清的昆侖神殿中,一身雪色留仙裙,好似粉妝玉琢的小不點,真的顯得好小。
陸壓上神目光柔和,不計較那圣女像并不是菩薩,心中呢喃:“千尋,你前世,也是如此許愿的!”
俊朗年輕的面孔微側,看了緊跟在身邊,兩個月就瘦了一大圈,正“嗚嗚嗚……”委屈地訴苦,剛才還在面對蘿卜海生無可戀地吃素的神獸火麒麟,不由得溫柔地撫摸了坐騎的腦袋,以示慰藉。
粉妝玉琢的小不點聽聞響動,立即驚喜地轉身爬起來,嗤嗤傻笑著跑著麻花步,向青年人撲過來。
“呵呵!師傅,師傅!你是剛剛出關,給乖寶寶千尋過生辰的嗎?”牛皮糖一樣黏上去,搖著青年人的一雙手,又抬眉撒嬌道:“師傅,千尋可想你了!師傅你閉關的時候,千尋在山上都有很乖!”
四歲的夏千尋天真無邪,永遠看不出師傅永遠三十歲的臉上,永遠融不化、看不透的隔世的心傷。
四歲的夏千尋,很愛搖師傅的手腕,看師傅英俊的臉。師傅只是看起來很高冷,內心里很溫柔的!
“千尋,難得你心地善良,凡事總能念及他人!可,你也要想想火麒麟,不該叫它挨了兩個月的餓!”
“嗯……”火麒麟委屈地使勁點頭,但看到千尋的小臉,立時心有余悸,怕她告狀,真是小惡魔啊。
小不點滿臉都是精致的困惑,可愛的小腦袋上冒出了無數問號,四歲的她一遇到這種情況,就會不受控制地吃指甲,黑葡萄般水靈靈的大眼睛越發地迷茫,楚楚可憐道,“可我一頓都沒有忘記喂它!徒兒給它挖了好多的白蘿卜、紅蘿卜、花蘿卜、青蘿卜、紫蘿卜、橙蘿卜,要多少有多少!”
“可為師告訴你要去捉火麒麟最愛吃的肉太歲啊!晚上,昆侖山上肉嘟嘟的太歲是很多的!火麒麟一出現,太歲便遁地,只有人才能接近捉拿,這是師傅給你留下的課業啊!火麒麟不愛吃蘿卜的!”
“可是!”小不點仰著臉咬著指甲,清澈的眸子里滿是無辜,蹙眉委屈道:“師傅,晚上那么黑,讓千尋一個人去挖太歲,火麒麟又不能靠近十里之內,嗚嗚,我這么可愛,被狼叼走了多可惜啊!”
“再有啊,那些肉太歲都肉嘟嘟的,各種顏色,看起來都好惡心、可怕!沒有腳,蠕動起來好嚇人!”
“還有哦,師傅!火麒麟的飯量多么大呀!師傅,嗚嗚我還這么小,做這么多功課,一定會累壞的!”
小不點使勁地點點頭,很是肯定自己的話,又扭捏地玩起師傅的手指,嘟囔起小嘴唇,抬眉撒嬌,搖一搖師傅的指尖,憐惜起師傅來道:“嗯,我累壞了沒有關系,把師傅你心疼死就太不好了!”
陸壓上神:“這……這就是為師閉關,千尋你喂給火麒麟兩個月蘿卜的道理?天下,只你想得到!”
嗚嗚哀鳴繼續控訴,把臉藏起來不敢直視千尋,眸子中滿是委屈的火麒麟,居然吃了整整兩個月!
陸壓上神被她的道理打敗,肅寒的星眸溫柔起來,好奇道:“千尋,告訴為師,你是怎么做到的?”
“額……”
小不點吃著小指甲,抬頭小心地抬了眉,怯生生楚楚可憐道:“師傅,我錯了!我不該隱瞞是火麒麟踏壞了師傅的仙圃,以此威脅火麒麟吃兩個月的蘿卜。不過!多吃素,對火麒麟沒有壞處的!”
可憐的火麒麟,被威脅吃了兩個月的蘿卜,終于還是被小不點賣了!生無可戀地躺倒在昆侖殿上,一邊打滾一邊嚎啕!被主人責罰本不要緊,作為主人的坐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要考慮到自己從來不犯錯,只是在追逐太歲時不小心踏壞仙圃,一定不會被罰得很重。但被小不點威脅,白白吃了兩個月的蘿卜,實在是太有損英明了!為什么當初自己就會信了小不點信誓旦旦地講,只要她不說師傅定然以為是野豬呢!昆侖的小主人,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可憐自己還要體諒她年幼!
“……”陸壓上神心痛如絞,哀嘆道:“那是為師的仙圃啊!若你肯去捉,火麒麟怎么會進入仙圃!”
“嗯嗯嗯!”
神獸火麒麟連忙爬起來,很應時地揚起精彩的臉來,很是認同主人的高論!主人無疑是無雙知己!
“千尋!”陸壓上神低頭蹙眉,盯著她精致的小臉,嘆道:“你為什么總犯錯呢?大錯小錯總不斷!”
“額!”夏千尋立即藏了正在吃的手指,睜大了無辜的楚楚可憐的眼睛,她是習慣于犯了錯領罰的!
不過,能自救當然不能放棄!千尋抬眉膽怯地打量了師傅的眼神,又低頭嘻嘻著討好地掰師傅的手指,撒嬌道:“嗯,師傅,千尋說過,不乖就打屁股,乖就不打!千尋很乖的!就算犯了一丟丟小錯誤,師傅你也一定不忍心責罰千尋!”她出手比劃錯誤,從雞蛋大迅速縮小成為芝麻粒大!
這是千尋的乖巧之處!昆侖殿中師傅專門用于打其屁股的小棒棒,也早已被她刻上:“親愛的師傅打夏千尋的小棒棒!”這也使得師傅每次拿起小棒棒時,不曾責罰就不由得火氣消弭了七八分。
抬眉見師傅在猶豫打還是不打,千尋機靈地立即祭出乾坤大挪移,翹了翹手指神氣地道:“師傅!今天是千尋的四歲生辰!孩兒的生辰就是娘親的受難日!千尋沒有娘親,就只有師傅你!千尋最近用心專研廚藝,已經大有長進啦!做了七十二道小菜孝敬師傅!就等著師傅親自品鑒點評呢!”
陸壓上神臉上,綻放出奇異的色彩,“你什么時候,居然學會做那么多小菜?對,你學東西很快!”
見師傅高興,千尋抬眉咯咯一笑,從桌下拉出玉盤,儼然有幾十個小貝殼放滿了過家家做的小菜。
陸壓上神痛苦地撫了額頭:“夏千尋,你這是喂小鳥嗎
?我早該想到,你只會過家家做這種菜的!”
千尋謙遜地嘻嘻一笑,神秘地翹翹手指道:“呵呵,師傅,弟子還有做烤全羊!獻給師傅佐酒,想必已經烤得差不多了!千尋這就去拿!”連忙起身,斂著裙裾,蹦蹦跳跳去偏殿取,轉瞬即回!
陸壓上神痛苦地閉上眼睛,“千尋,這酥油燈上烤的綿羊棒棒糖你自己吃吧,師傅不愛吃棒棒糖。”
“呵呵,師傅!我還有好多別的糖糖!咱們倆一人一顆,師傅你想吃的時候,我再分給你!”千尋甜甜地笑著,歡快地起身跪在蒲團上,從可愛的百寶囊里揪出來兩顆,一顆獻給師傅,一顆含在嘴里,很陶醉幸福的樣子!低頭拍拍糖紙,又使勁揪了揪糖紙一頭的小辮,好像那糖前世是惡魔。
千尋咽了口水,見師傅無動于衷,興許怪自己的胳膊短,沒有推到師傅面前,師傅以為自己誠意不足,不是真的給師傅吃!大方地捏著奶糖的小辮往師傅跟前移過去。看到師傅還是無動于衷,千尋纖細的眉微微蹙起,朦朦朧朧,濃淡相宜,柔順地像一抹煙,心中小小腹誹:“師傅沒品位!”
陸壓上神輕輕一嘆,思緒百轉千回,在心中莞爾:“千尋,師傅還記得,你前世是從來不吃糖的。只因為你小時候抱著糖罐子吃多了糖,夜里做夢懷了棉花糖,肚子就要裂開了花,而且吃糖變的棉花糖還是個妖怪!所以,你前世小時候見到糖就好怕怕的,立馬會躲得遠遠的藏在柱子后面。長到十九歲,也不曾再吃過一口糖!這一輩子,你糖不離口,想必,是要把前世的虧空補回來!”
這次生辰宴,夏千尋將糖當飯,孝順地頻繁給師傅夾小貝殼里的菜,看得陸壓上神眉頭抽搐不已。
只有小不點摘多了山葡萄,過家家塞進瓶子里忘記了吃,簡簡單單釀出的果酒,不失是極品佳釀!
四歲的夏千尋,磨磨蹭蹭吃了晚飯,在師傅的監督下總算做完了功課,終于到她期盼的聽睡前故事的時間了!小不點開心地躺好在師傅床邊的小竹床上,支著耳朵惡補最近兩個月師傅欠的故事。
千尋很快極入戲,心中滿是對惡毒的王后繼母的憎惡,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心思靈動開始覺悟:“哦,雪姬公主是因為美,才會后母嫉妒;因為美,才被獵人搭救;因為美,才被小精靈們舍身保護;因為美,才被繼母派去的老巫婆放過,回去弄壞了魔鏡,欺瞞可惡的王后說天下最美的雪姬公主死了;還是因為美,才使心中的白馬王子一見鐘情,奮不顧身一生呵護,終獲幸福一生!”
“好了!千尋,快睡吧!這已是第十個故事了!早睡才能早起修煉仙術。”陸壓上神閉目溫柔地道。
“可是,師傅!我睡不著啊!”小不點守著小被子,滴溜溜著一雙眼睛仰望神殿空曠的穹頂。倘若不是因為師傅在旁邊,怕黑的她早已躲在被子中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顫抖著雙手緊握桃木劍,默念:“天靈靈、地靈靈,師傅保佑我,妖魔鬼怪不要來吃我!千尋這么小,一點都不好吃!”
四歲的千尋睡不著總有很多話,“師傅,為什么救火不是滅火?”“為什么好奇心害死貓?”“師傅,為什么水比氣重,云朵卻能夠飄到天上?”……陸壓上神的解釋一向很合理,讓千尋滿意。
“哇!”
“師傅總是這么厲害!”這些天,小不點千尋總是困惑于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師傅回答說沒有蛋殼包裹雞蛋,雞蛋就不算是真正的雞蛋,蛋殼是在母雞肚子里形成的,所以是先有雞!師傅好厲害!
小竹床上的千尋從心底里鼓舞,每一天都在越發仰慕、崇拜師傅,也佩服自己有這么厲害的師傅。
神殿沉寂片刻,千尋自己吐氣玩,很快疑問叢生,她的小腦袋,像盛夏富營養的沼澤地一樣,按捺不住總要冒泡泡。“不是我自己不想做好奇寶寶的!是我的小腦袋不聽我指揮,也不好怪我的小腦袋,它這么好學好充實自己,多么值得別人學習!”千尋想,心安理得地又開口:“師傅,為什么吸一口涼氣,要說是倒吸一口涼氣,倒著吸是怎么吸?師傅,你能不能坐起來吸給我看看!”
師傅不語,火麒麟去外面巡山沒回來,昆侖殿愈發冰涼如水。千尋就自己松松握著拳頭放在左右肋上蹬著腳玩。師傅在身旁,她很有安全感,絕不會有可怕的妖魔鬼怪來嚇她!而她做這個動作就認為自己是小貓貓,想了想蹙眉又道:“師傅!為什么我都沒有見過遛貓貓的?貓貓不能遛嗎?”
才得到解釋,千尋又抿抿唇看著神殿的穹頂,“那么,師傅,為什么總是在我睡著的時候下雪呢?”
陸壓上神脾氣極好,回答也總能立即讓小不點折服!直到月亮偏西了,清冷的月光開始自西窗灌滿昆侖神殿,為了小不點第二天能有好精神做功課,陸壓上神都耐心催促千尋快點睡覺一百遍了!
千尋也決定要很乖,不再說話早睡覺,可是,有師傅在自己總是睡不著啊!蹙蹙眉商量道:“師傅,我再問一個問題好不好?就一個!”“好!”千尋立即在心里頭小小雀躍,眉飛色舞好奇地道:“師傅,托塔天王有塔嗎?師傅,你有沒有見過?”“有!”“有師傅的法寶厲害嗎?”“沒有。”“師傅,那哪吒是男孩還是女孩?”陸壓上神蹙起眉,繼續忍住性子耐心道:“是男孩!”
“那么,師傅,為什么我叫做千尋?是你給徒兒起的名字嗎?”
“不是!”
“嗯,師傅,我額頭上的彼岸花為什么洗不掉,為什么有彼岸花?”
“額,不說算啦!嘻嘻,我就問問,對了!師傅,天外面還有天嗎?很久很久以前,時間有盡頭嗎?”
“師傅,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小星星的?”小不點顯然興致依舊很高,對師傅給自己摘了一個星星做生日禮物很是感動,星星原來是很大的,被師傅用神力凝縮成蓮子大小,才能做成項鏈被自己愛惜地握在手心,“師傅你不在的時候,千尋總做夢,月亮掉在昆侖殿里,師傅給我拴起來做花燈!”
“師傅,為什么月亮能懸在天上,不掉下來,還能飛來飛去?白天又去了哪里?還有太陽夜里去了哪里?天狗好像很懂規矩的樣子呀,初一到十五不吃月亮,好有耐心地等月亮變圓,然后再每天去啃,直到把滿月啃成月牙。我也有做夢騎著火麒麟,去把月亮當成漂亮的金黃色的甜餅子吃了,可是第二天,月亮又復原了!師傅,月亮真的是甜餅子嗎,它經常被天狗啃,為什么總能恢復?”
陸壓上神咬了咬牙,終于忍無可忍,起身下床把小不點翻過去,在小不點的屁股上一連打了四下!
千尋心悸地蹙蹙眉,怕怕地看著終于睡不著、起身去遠處打坐的師傅,立即很乖,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