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多少年過去,曾經見人飲酒出過差錯丟了小命,滴酒不沾,如今的自己成了多年酒鬼,無酒不歡。
不同酒水,不同滋味,傾注了釀之人心血的佳釀令人難以割舍。
或許武功的最大好處就是不想醉的時候怎么也醉不了,想醉的時候醉上幾天幾夜也行。
不過方流轉念一想到身上背負的因果,酒水變得寡淡了。
酒水澆不滅愁苦之下的滋味,五味雜陳,更要多喝幾口壓下去才行呀!
過去好似一場惡夢抓著自己不放,將醒未醒,難逃驚懼。
從醉酒醒過來,尚未消逝的一絲,忘不了身上留下的痕跡,方流心底忘不了。
方流沒光顧著喝酒,忘了眼下正事,鎮民淳樸,被卷進這趟渾水非好事。
思及鐵炎近日遣人送來的消息,這里面牽扯的人及勢力不小……
方流手捏鼻梁,希望自己的費心布置沒白費,小心無大患,苦笑道:“過了幾天安靜日子,心弦又松了下來,較前世更多愁善感了。”
“師傅說過紅塵煉心一關,最為難過,我還差些火候。”方流嘆道。
一個念頭盤踞方流心底,夢嗎?閉眼在睜眼,夢醒了,若只是一場夢該多好。
即使回到一人的家里,小且安靜的家。
時至今日方流沒想通老天爺為何選中了他,沒一點先兆,他就來到這方新天地了。
醒來的第一眼,天好美,多久沒見過這么藍的天了,方流閉眼再睜眼,迷糊的方流揉了揉眼睛,家里天花板飛了,遭賊了?
方流起身轉頭左右望了望,四周全是枝繁葉茂的林子。
自己所居城市怎么會有一眼望不到頭的林子?公園?
自己死了么?怎么會發生這不可思議事,方流懵了。
方流手動了,揉了揉眼,方流沒回過神來,以為自己在夢中。
哪里不對勁,方流心底的某人再告訴自己不對勁,是身體上的變化,嬌嫩的雙手,還有自己的聲音,風吹來,有些冷意。
不敢相信,還是跳出來一個念頭,穿越。
再一次低頭見這白白嫩嫩的手指,方流不相信,改不了這個殘酷真相。
怎樣讓一個大活人變成一個七八歲孩童,除了神,方流想不到誰?
方流在林子尋找了許久,才尋到一處水洼處,看了看臉,不虧,懸著的心放下了,至少不虧本。
腦海中太多無用雜念涌出,卻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天色漸黑,若有野獸,身上沒異樣的他讓某個家伙飽餐一頓。
既來之,則安之,或許人的本能再被逼至絕境,自暴自棄,不想別列,為了活了下來。
若有機會弄清這趟旅行的真相,他想要一個答案。
一高大黑甲護衛走進一處人未滿的屋子,這一屋全是新來的孩子,臉上最多的是慌亂,剛剛在打鬧,見人入屋很少有人鎮定,護衛冷漠道:“想必已有人給你們說過這里的規矩了,外面墻上的字是你們日后謹行的規矩,記在心里的,沒人會再對你說第二遍。”
“多說一句,你們在這多活一日,堅定執念走下去。”
“你跟他們住在一起,乙亥屋。”護衛說完轉身走了。
見護衛帶新人來,坐在床邊一人說道:“你叫什么?怎么來得這么晚?”
“我叫方流,因為在外耽誤,回城遲了。”
當晚方流睡不著,不是身下木床硬,蓋的被子單薄,甚至屋子里被人打掃得干凈,無異味,而是找不到一點與前世熟悉之處。
第二日一大早,方流隨眾少年吃過早飯,食坊夠大,上千人飲食,還有幾座,方流選了幾樣吃食,饅頭松軟,雞子可口,牛乳管夠。
飽餐一頓后,眾人去學坊進學,眾師范可稱武道大儒,幾篇經文。
午飯伙食不錯,色香味俱全,比得上前世大酒樓菜色。
方流在城里待了一段日子后,弄清自己身處境況,不有后悔生出進了虎穴龍潭之念,只是每日習文練武讓他他沒力氣去后悔。
一月后方流在城里醫館門口再一次碰見眾人簇擁著的老人遠去,心緒繁雜。
躺在床榻上,一寬袍大袖胖子說道:“我不管你們來自哪里?來到了這里,你們最好就當自己是個活死人,想東想西,可不是在這活下來的好主意。”
“我再重復一遍,你們終會有死的一刻,盡管死法不同,離死越近,越能觸碰到道,莫忘記你們來之前遭遇了什么,你們渴望什么?”
“去吧,桌上的東西就是你們要練的”
“在這里,我會教你們習武之始,根基,我所習十二關心訣,第一關……”
“記住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漏聽一句,你們的下場最好的就是在后山墓地立塊無名石碑,擠了些,十幾人合葬一處。”一黑衣臉色陰沉的中年人雙手負后,漫步在眾少年間,見有人心思不在,一指彈出,渾身劇痛,道。
“剛才幾個亂動的,下課后去我的藥廬試藥。”
“我不期望你們全學會我所教,我也跟你們之前的人說過,奉勸你們活多久取決于你們記住我講的多少。”青衣獨目中年人眼露兇芒,說道。
“你們中有多少人識字?《百字卷》、《千語篇》、《萬集注》有多少人看全了,一個個來。”
“我看過《百字卷》的上下兩冊,《千語篇》只看到了昆字篇。”一高挑少年胸有成竹道。
在家得授名師,自信不弱于人,怎么眼前人這么平淡。
“下一位。”
“沒看過,字是爺爺教的。”
“下一位。”
“《百字卷》上冊看完了,《千語篇》我聽過幾篇,但沒看全。”
“下一位。”
“我父會拿《萬集注》經卷替我啟蒙,《百字卷》、《千語篇》倒背如流。”一人見前幾人不如自己,心氣起來,說道。
“好厲害,我連《千語篇》都讀得很吃力,《萬集注》不是去考科舉的士子才會去翻的么?”
“下一位。”
“一本也沒看過。”一高大少年不心虛道。
“你去那邊屋子,限你十日認全《百字卷》上冊的字。”
墻上掛著一巨大的白絹,上繪人體山河穴竅。
“我本事不高,教你們的是習武之根,人之經絡,墻上掛著的是我的私藏之一。”
“這上百幅經絡圖,江湖上再沒有比我這里更詳細的,我半生所學皆藏在里面。”一指掛滿了一面墻栩栩如生的畫卷,白衣中年滿面笑容,瞇眼盯著聽話的孩子道。
“你們要記住江湖上流傳最全的經絡圖,僅有我所知七成穴位分布所在。你們能入手的,不,或許五成不到,剩下就是各家私藏,不拿命去換,誰給你們。”
“你們運氣好,那邊角落堆著的小冊子是你們來之前上一批留下來的,有他們上課時記的批注。”
“你們挑一本,小心點保管,只許你們帶回去記,記牢了,還要留給你們的下一批。”白衣中年提醒這些少年道。
“今日的飯菜肉丸好吃,你不吃么?”
“師范教的東西你記住了么?”
“董小子,你罰抄的經文是不是沒交?”
“你欠我的東西可以不還,幫我跟呂小妹提提我弟弟的事,成了,你的好處少不了。”
“你想死別拉上我,呂澤的拳頭有多硬,你上次不是試過了,還敢打他妹妹的主意,你還是饒了我吧。”
下午,眾少年來到另一處平地,青石板鋪成演武場,踩踏之痕猶見。
一紫衣白發人面對眾少年,持刀佇立道:“我少時最喜用刀,練得最久,薄有名聲。”
“刀易學難精,你們先去那木架挑把木刀,嫌輕的,挑鐵刀。”紫衣人一指旁邊架子上的刀,道。
“自少時握刀,我已習刀三十年,倒在刀下的人我也記不清了。”
“上來一人,先前教你們的戰刀八式使一遍。”
方流第一次感受到了殺氣是可以那么恐怖,那是怎樣的場景,血海,生死間大恐懼,好似全身血液停滯流動。
“聽好了,你們在我這里,沒有什么規矩,我要練到你們沒有一絲力氣,你們不聽我的話也可以,在我手上撐上十招,有人要試試么?”
眾人想起上一次膽大的,運氣好躺了一個月,沒人開口。
“今日我教你們的是我少年時入手的一部無名拳譜,招式尋常,立意不高,適合你們。”一麻袍老人說道。
“剛剛吾所教一門拳法是第三招有三十式變化,你們先互練拆招見招。”
晚上,眾少年來到一處藥園,里面是年長一些到處走動,入目所見是藥材。
“你們是新人,白天你們識過藥卷,看見后園的一百個木桶,誰先分完今日收的藥草,就可以去后頭泡藥浴。”一長須中年人開口道。
“這藥浴是我與眾好友們一起調治,所用藥材金貴,只要記住對你們好處不小。”
“我聽上一批的人說,藥浴最大的好處是助我們舒緩氣血,補氣壯骨。從以往來看沒有泡過藥浴的人是無法撐過三十天的。”一位胖少年轉頭對方流等人道。
胖少年是方流在異世認識第一位朋友,胖少年叫米帥,懂得多,長得壯,悟性高,這一批少年中較強的。
“我教你們的內功最為中正平和,第一段心法口訣是……”
“我聽人說練內功只有生出氣感才算入門,方能習練養氣訣下一重。”
“氣是根,功為干,養氣訣與鍛體功,缺一不可。”
“蘊養氣勁,打通周天經絡,氣貫全身,鍛體功中的筋骨皮肉,由外入內,習武小有所成。”
“我也是聽人說,城里有一座武藏樓,里面有萬千秘籍,有功績者,可入內挑選一門。”
方流因這具身體殘留下來的氣勁順利地度過了第一關,鍛體功由外入內,需要悟性了。
相處許久,本來是陌生人的方流在有心示好下與同屋的眾人混熟了。
米帥不知看上方流哪里,對他很親切,總是耐心指點方流練功中不懂之處。
方流問過米帥緣由,米帥坦誠道是他的眼睛與米帥一位過逝的至親相似,不愿令方流與對方一般再次經歷一遍絕望,而他付出的善意不值一提,又不在乎回報,何樂不為。
方流不時會想起自己來到異世第一日的難熬,對未知的恐懼險些擊潰了他。
讓一向喜歡多睡會的他準時醒了,上學時候也沒這般過。
山林間方流努力地辨別方向,周遭相似的林木找了幾日路,連一條有人走過的土路也無,仿佛這是一片無人涉足的地界,困死么?
身子變幼,氣力弱,心智成熟幫不上忙的方流很痛苦,猜到自己活不久了。
生活在鋼筋水泥的天地里,可能他終生不會朝外邁出去一步。
哪來的精力閑心去學可能一輩子用不上的野外生存技巧,在旁看別人經歷不好么?純屬吃飽了撐的。
做白日夢的時候可能異想天開,試試又何妨?此刻方流后悔得快哭了,白日夢也有神當真了么?
在林子里待久了,背靠大樹歇息的方流左看右看,怎么周圍的大樹不見少,走了十幾里地了。
雖然方流抬頭望去,白天透過樹葉間隙灑下的刺眼陽光,手上倒映點碎光芒。
正午了嗎?午覺不敢多睡了,該是決定該走哪邊,拿出尋好的大小剛好樹枝,擲樹枝,純憑運氣,方流堅信運氣再差也比信自己找對路強。
方流之前會在走過的地方用石頭在樹皮劃一道,卻總會走了一會兒回原處。
方流無奈承認迷路了,不管前世今生自己一樣是路癡,望著四周茂密的樹木頭昏。
肚中饑餓是摘些低矮樹上有鳥雀啄食過的野果充饑,上樹,個子太小,小手小腳,方流前世喜靜,也沒爬過幾次。
下水?不會,小時候路上見到池塘沒下去過,大學的游泳課能混則混。
折騰數日,方流成功迎來奄奄一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
臨死一刻,涌上心頭的悔恨,饑餓,絕望。
當方流再次醒過來,沒死成,渾身無力,迫不得已決定放棄生命,賭一把還有再次穿回去機會,腦中唯一的希望。
雖然機會渺茫,但奇跡發生了,方流遇到了異世最重要的一位啟蒙老師,幸或不幸。
一位白衣俊朗,仙氣飄渺的老者走來,方流以為世間有神,非凡,他見到了。
老者輕抬手掌,有股氣流進了方流身體,暖暖的,頓時方流有力氣爬了起來。
老者詢問了方流幾個問題,方流裝作不知,本就不好說什么前世,防人之心不可無,借口仿佛死了一回,除了姓名,出身忘了。
老者看出方流有隱瞞之意,遂不再追問下去,而是帶方流離開了那片荒野。
后來一次偶然,成了師徒,方流從老人口中聽到當時老者一次外出返城的路上聽到了他的哭喊聲,對一個幼童出現在那感到奇怪。
老人起初本無救人的意思,外人出現在城池這么近的地方,定有古怪,喚人去查。
查過數遍,周遭沒發現有人潛入的蹤跡,老人的弟子們自信他們在城池四周布下的機關攔不住人,也會留下對方蛛絲馬跡,方流就仿佛平空出現了。
看著心高氣傲的弟子們沉默,老人好奇了,來人神通廣大,只是送一個小孩過來嗎?意欲何為?
當老人不知第幾天再次路過,聽到方流微弱的呼救聲,他還活著。
方流的生命頑強可見一斑,不想死的念頭讓他撐到自己下一次路過。
命硬嗎?何不給他一個機會?
后來方流才弄清城池方圓百里內昰故意弄出的大片無人區,老人的弟子們為了一展所學,養了無數兇獸異種,方流運氣好,沒碰上。
不管地上昏迷中的方流聽不聽得見,老人給出了兩個選擇。
彌留之際的方流忘記了自己選擇什么,只記得牢牢抓住了老人伸出的手,忘不了那手很溫柔。
老者給了方流這臨死之人一個活下去的機會,當時的方流不知能活多久,卻是一次彌足珍貴的機會。
低頭跟在老人身后,悄悄打量四周的方流心里又亂想起來,剛剛在自己體內那股游走的氣,異世了么?類似武俠江湖的異世天地嗎?
方流清楚沒有體內那股氣的支撐,虛弱的自己走不了那么遠的山路。
即使如此,見老人停步,到地方時,方流也氣喘吁吁,強撐著不倒下。
城門口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玄玉石碑,高三丈三,上書生死無間,入則無悔八個大字,方流驚訝自己識字。
瞥見老人的目光,方流猜自己的神色似乎讓老人懂了什么。
后悔了么?不。
一進城,方流發現這座城占地很大,一縱一橫兩條大道將城分成四塊,一眼望不到頭,盡頭是一座高樓。
光是自己所見一角,此城有諸多人生活,飯館、鐵匠鋪人頭攢動。
整座城僅城門一段有三里長的城墻,東西兩邊是天險的大山,北邊城池嵌進山中。
城里南邊有上千戶村民的村落,雖人人習武,懂些功夫,但多是仆役。
城池原址是一處荒廢的遺跡,老人第一次帶人踏足這里,為某些東西著迷,停留多年,。
經多年修繕,城池有了人煙,這座村子里皆是工匠,及多年跟隨老人的仆從及家眷,老人將他們安置在這里,當作對他們辛勤付出的肯定。
有時方流會忘卻自己在異世事,有點喜歡呆在這里,跟小時候在鄉下生活的氣息很像。
村民們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獲大半交于城里,沒有官府苛捐雜稅,僅余夠他們活得很好。
后來方流總會去一處村子,村中有一棵不知活了幾個一百年的大槐樹,方流在樹上靜靜坐著,回憶前世點滴。
村民們在村子不遠處的地種滿了糧食,到收獲之季,萬畝金色稻浪令人心折。
北邊大山里的石室是類似方流這樣的半大孩子住的地方,一排排石磚屋子。
路旁長著幾棵果樹,離石屋不遠處的一片片亭臺樓閣是孩子們日常習武學文之地,會有師范們來此授課。
北邊靠西的一塊平地,三百畝大小,眾人演武、騎射的地,馬廄里養著六百余匹馬。
一批又一批小孩會被人帶來這里,光是獲得師范們的認可,不斷有人撐不住,
凡是習得某門手藝,因意外傷殘者會進入南邊的村子,衣食無憂。
西邊屋舍就是教授孩童們的師范居所,師范們自與城里人不同,衣飾不盡奢華樸素,皆有隱蔽圖紋以示有心人。
這些師范們在天下某些故事,他們善使的兵刃、教授的功法昭示了他們的來歷。
退隱前在江湖上,他們的一言一行令人敬畏,或武力,或心力,或算力。
不乏身居高位的大豪,擲千金,散奴仆,買下一座城,償人恩情。
名噪一時的大俠,奔波千里,殺邪魔祭亡兄一家。
行俠仗義的大盜,連盜數家富戶,萬金賑濟萬千災民。
巧奪天工的大匠,一竹一鐵擋萬軍十日,救下一座城民。
懸壺濟世的神醫,一手毒術較醫術更勝一籌,獨步天下。
因種種緣故他們或受老人所托,或求安寧,在此教授孩童文武,涉及鑄兵、醫術、陣法、煉丹種種技藝。
孩子們平時接觸最多的還是那些身著黑甲、隨處走動的高大護衛,人人魁梧奇偉,孔武有力,他們的身影無處不在。
身為城中護衛的他們,是耳目,是手段,常常神出鬼沒。
聽人閑聊說城里沒他們不去的地方,更沒事瞞得過他們。
從護衛口中不經意間透露的消息,方流得知教授他們的師范曾經無不是所在一行的高人,因某些緣故托庇此地。
方流漸漸見到了這座城匯聚的權勢,發出這萬人之力可撼天下之嘆。
不知不覺又回憶起傷心的過去了,方流注視著天上的圓月,眼神迷離。
方流對身軀原主的一個疑惑,明明不是自己幼年時的樣子,猜是他人的。
一個孩童為什么會出現在那片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地中?
不過那時的自己饑餓,頭暈,惡心,才不關心自己的來歷。
或許該給這具身軀的原主一個交待,方流從懷里摸出一枚白玉扇墜。
玉質上品,雕工精美,原主留下的唯一遺物。
先前找到的線索,看來原主身上的因果不小啊!
不然某些人就過得比自己還逍遙自在了,這可不能忍,誰讓自己的小心眼改不了。
東邊一座座錯落有致的樓閣宅院,老人們的弟子居所,多是過往這些年的孩童里的佼佼者。
一進城,入目第一物是大道盡頭一十六層高樓,高三十丈,琉璃碧瓦,方流聽人稱是城的權力中心。
高樓位居城中,四周拱繞的院落在城中地位可想而知。
方流仰頭望著,不知異世何來手段建此高樓,傳言只有老人承認的人凡可登此樓,站在樓上俯瞰整座城風景。
被帶來這里的孩子們在外面或遭不幸,或遇不公,或有不平,根骨尚可。
習武之人有執念踏上武道走得長遠點,老一輩人不乏認同,武人不掌握自己的運數,練什么武。
方流不會忘記入城第一天見到的那一幕,眾人默默迎接了老人,那種面對老人的敬畏發自心底,而他方流自然被人帶離老人身邊。
途中方流竭力在認識城運轉的根基,有規矩,遮不住它殘酷的另一面,第一次在方流眼前,異世與前世的不同驚醒了他。
上百名十四五歲少年挺胸抬頭,圍繞在一丈高的木臺周邊看著臺上亂戰,不發一言。
最前頭有幾人或站或坐,不同尋常,他們身后少年們的目光自覺繞過他們。
臺上有十幾名少年正在打斗,招式凌厲,力道驚人,身軀在前世同齡已非人,但一個接一個被打倒。
只剩最后一人,持著一把斷掉半截的木劍,傷痕再多,也不愿彎腰一絲。
看得出他是臺上最強者,一登上臺他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全力圍攻,不抱著拼命的念頭他們沒一點希望。
臺下一旁守候的護衛著黑甲,戴鐵面,見沒人起身,一步踏出,登上高臺俯身一一查看倒地的人傷勢。
重傷的,手一抬用巧勁丟向守在空地的同伴,過后一起帶去郎中處醫治,同時教人救自己的醫術。
輕傷的,踢回同屋的人所在,帶回去自己治傷。
護衛見有三人死了,低頭,轉身示意,一群著黑衣,蒙白紗,抬起死者不知去了何處,朝眾人宣布結果。
“此番龍獲勝,可入閣觀道三日,敗者重回新生試煉,若三輪不過,入生死地三月。”護衛淡漠道。
方流靜靜地聽旁人說名為龍的少年已經是這處斗臺的斗將,十輪不敗。
成了斗將,不光在城里地位較常人更高,待遇更好,會有更多機會習得功法。
無論單挑,還是群戰皆勝,方流見他們神色下隱隱的畏懼,可想而知龍的戰績是罕見的,底下人期望著下次千萬不要運氣差抽中碰見龍。
倒下的人重傷的送去了醫谷不提,輕傷的敷了藥,在接下來的練功日子不會好過,不能慢人一步,生死地的日子苦到沒人愿去。
那里不光是過往敗者聚集地,每日的糧食清水定量定額,一旦運息練功,必定吃不飽。
若不想落人太多,要去與人爭與人斗,強者恒強,弱者恒弱。
行差踏錯一步,一日不贏,餓一日,渴一日,越虛弱越贏不了。
生死地,每一人每一日掙扎在生死一線間。
唯有在這無止盡的爭斗中,撐過三月才有一次離開的機會。
因收弟子漸多,眾弟子性情不一,當師傅無暇顧及弟子私下間的一點小紛爭,所謂情理本來是最為糾纏不清的事。
他在的時候,弟子間的口角紛爭,素來一言而決,無人敢違逆其令,但老人閉關漸多,閉關時他會將城池的大權交給隨他最久的二徒弟,傾心參悟天地大道。
不管老人建城的本心,所教授的眾弟子不負其望,習得其一分本事,助其一窺天道,方流還沒成其弟子,不知天道真面目。
老人近些年幾乎所有心力放在體悟天道上,疏于對弟子們的管教,才會有后頭的事。
方流收到的信是城里察覺到了一些人借任務瞞天過海,拉幫結派,擷取好處,卻不知城池早有安排。
方流一些散在外的閑棋被喚醒,他們被分到任務,精心安排之下打草驚蛇,順藤摸瓜抓出城內外更多被拉下水的同黨,出自城主謀劃。
暫代城主的老人二徒猜到某些人一點鬼心思,賭己方不欲鬧大,傷了師兄弟間的情誼。
他們不怕鬧大,鬧到老人面前誰的臉都不好看,壞了老人大事。
他們想方設法寄生在城池身上,躲藏隱蔽,可能一個不起眼的仆役就是同伙之一,老人二徒深知不停止城池平日對外傳遞消息,永遠也阻不了他們肆意妄為。
二徒再三思慮也下不了大決心,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下令切斷城池對外交流,要恢復到過去如常所花心力財力非倍之不可,也擔心會耽擱師傅對某些事的安排。
二徒找了一些自己信任的人,一個簡陋計劃很快在他手里被安排妥當,拔掉了一些查明的釘子,提醒某些人收斂。
方流不幸被圈中,名冊上勉強清白的新人,沒來頭,沒靠山,在城里這些年沒拜在誰的山頭下,武功尚可。
收到信的方流怎么辦?乖乖聽話去了,見到人,幾經周折,重傷而回。
他再三牢記,身處異世不可小看人心,人心難測,防人之心不可無。
失算了,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并肩一戰,還是被護在身后的自己人插了一刀,薄薄一刀穿過了肋骨,刀拔出時不沾血。
捂著傷口與一露面無名高手對決,方流苦笑,平日不忘習練刀法的好處,仗之立足的底氣。
最后一招兩刀相拼,分生死之際,方流領悟了刀意。
天下人損萬人利己心,天下蒼生?腳下草芥,方流在乎,握住了心,握住了刀。
即使已失去許多,方流還是愿在心底留下一些彌足珍貴的小東西,承載他渡過紅塵。
那是前世所見所聞扎根心頭殘留下來的痕跡,何為人?
異世所遇皆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們的悲歡離合怎能不感同身受,無情剝奪他們的性命,曾令方流苦惱。
異世的食肉者們在方流眼里猶如高高在上的神,千百年來視黎民百姓為卑賤草芥,任意踐踏。
方流偏不與他人一般習以為常,清楚變成他們這般,再無有擺脫他們可能。
方流身上的異樣相伴最久的米帥看出來了,勸方流遮掩起來,不然會是他的致命處。
在異世有著武功這種遠超常理之學問,傳聞武功絕頂者,有種種不可思議的手段,難免沒有窺破人心的本事。
后來方流就遇見到了一位隱世高人,學會了藏心之法,那就是另一段奇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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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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