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偷窺
羽山溫泉一冷一熱,在此修習內(nèi)功,有事半功倍之效。因此,蘇來鳳不顧父親反對,每日黃昏便帶著瑤碧和璿(音璇)瑰兩個,在池旁警戒,自己只著白紗襦裙盤坐池中,用功修習。
霧氣繚繞,飛花濺玉,鳳來白玉般的臉龐在溫騰泉水中熏蒸得紅艷嫵媚,微濕的卷發(fā)如長蛇般貼在后背,一滴又一滴香汗沿著柔滑的脖頸滑落而下,再滑落到玉峰深壑間,隱沒不見。
調(diào)息三個小周天完畢,來鳳頓覺經(jīng)脈暢通,神思清明,渾身舒泰,已達物我兩忘之境。凝神自察,丹田之氣密密實實,似源源不盡又似東沖西撞,滿而將溢。
這時鳳來不禁長眉微蹙,心下遺憾:我六歲開始勤修苦煉,修習本派天輪心法已然十年,天輪心法精髓已然全得,看來是已到頂點,但仍覺有所缺憾。卻不知其他高門大派的內(nèi)功心法是否更勝一籌。我自幼長在天山,從未有機會下山歷練,在本派內(nèi)我自是一枝獨秀,卻不知天外有天。如今我自詡高手,焉知不是井底之蛙?
一念至此,心中更添煩悶。收息完畢,忽然耳內(nèi)一動,似有一聲極輕微的口水吞咽之聲匿在池旁林中。來鳳驀地睜開眼睛,鳳目如電盯住林內(nèi)深處:“什么人?!”
一旁警戒的瑤碧和璿瑰聞言大驚,雙雙疾馳林中,不消片刻拖出一個青衣男子,兩個美婢一腳把他踹倒在地。那青衣男子驚慌不已,不停告饒。
鳳來早已出得池來,從頭到腳裹嚴實了,立在前方。她怒喝一聲:“大膽淫賊,抬起頭來!”
那男子匍匐在地,聞言一個激靈,顫微微抬起頭來。鳳來一看這臉生的很,卻也算得白凈俊俏,只不過鼻尖長著一顆黑痣,顯出小人之相。
一旁的瑤碧看了那人,對鳳來道:“小姐,你不識得他,我識得他!他叫趙銀來,他哥哥趙金來本是咱們玉礦上的管事,年前礦難為了救礦工罹難。因此,幫主嘉獎?chuàng)嵝袅怂以S多金銀,還把他弟弟招來依舊在玉礦上做個小管事,就是這個趙銀來!”
璿瑰聽了,抬手就先給趙銀來一個大耳光:“無恥的小廝!你竟敢在此偷窺小姐,真是狗膽包天!”
鳳來聽說了是趙銀來,卻不禁有點心軟,因為趙金來是幫中的老伙計,可算是多年忠仆了。而且趙金來為人最是老實木訥,待人真誠,做事勤快,不僅玉礦上下,而且?guī)椭幸菜赜械旅G谇趹┑睦虾萌嗽谧约乙蚬珕拭赣H蘇玉峰為其操辦喪事,撫恤家人,鳳來都是在旁相助的。真不成想,這趙金來的弟弟是如此一個不爭氣的!
趙銀來此時見鳳來一時沉默不語,趕緊為自己辯解:“小姐,小姐,饒命啊!我,我,我只是傾慕小姐,我……”
璿瑰聽了,過去立馬又是一個大嘴巴子,那趙銀來捂住青腫的臉頰,嚇得不敢再說。
璿瑰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尖罵道:“呸,你算什么東西,憑你也配傾慕我家小姐!”
趙銀來知道說錯了話,捂著臉頰,立刻改口道:“是,是,我不配,我不是,我,我,我是湊巧了在林中小憩,無意中望見小姐沐浴……”
璿瑰又喝斷他:“什么沐浴,小姐是在此修煉內(nèi)功,什么也不懂,土包子!”
瑤碧冷哼一聲:“休要狡辯!你既早來,看到小姐到此修煉,你就該早早避開離去,你卻不走,留下作甚?小姐每日來這羽山冷暖二泉打坐修習,天山上下無人不知,此處早已劃為男子禁地,你怎會不知?敢做不敢當,只是巧舌如簧,無恥小人!”
璿瑰氣恨恨地:“廢話少說!小姐,這就把他扭送到掌門處,先把他雙眼挖出來,再把他逐下山去,還得綁捆至家,臊臊他們?nèi)胰说哪槪此茵B(yǎng)的好色坯!”
趙銀來聽了,嚇得面如土色,軟癱在地。
鳳來卻靜默半晌,輕聲問銀來道:“趙銀來,你可望見什么?”
趙銀來一愣,臉色一轉(zhuǎn),答道:“小姐,小姐,開恩啊!我,我離得遠,我,我眼神不濟,隔著霧氣水汽,我什么也沒看清!不,是什么也沒看見!小姐開恩啊!”說罷,伏在地上磕頭不止。
鳳來“嗯”了一聲:“如此,今日之事,便罷了。我饒你這一次,你且記得今日之事不得言于他人,否則……”
趙銀來急忙叩頭:“小姐,放心!我絕不敢污了小姐清名,今日我一直在礦上,從未來過羽山!”
鳳來此時忽然也覺得這廝的確是機敏狡猾,她無奈地看他一眼,示意璿瑰放他歸去。
璿瑰嘟起小嘴,不甘心地踢了銀來一腳:“你,還不快滾!”
銀來爬起身來,連連作揖,躬身后退幾步,疾奔而去。
璿瑰一臉不情愿:“小姐,你總是這般心軟,如此輕易就饒過這色坯,太便宜他了!”
鳳來安撫他道:“他家兄長金來因公亡故不久,若他因此致殘或被逐,家中老小怕無以為生,饒過他,也是看在他兄長面上,也是憐他家父母老弱、寡嫂幼子罷了。”
瑤碧默了一默道:“璿瑰,小姐這也是無奈,此事要是鬧到掌門那里,掌門自然要處置那小人,可也免不了斥責小姐,不該光天化日在此修煉,謹嚴不夠,致使小人有機可趁。說不定,又提不讓小姐修煉內(nèi)功之事!又或者,聽那色坯說污了小姐清名,他又從來一命不傷,萬一反倒讓小姐下嫁與他來保全聲名,亦未可知。”
鳳來用贊賞的目光看了瑤碧一眼,這丫頭素來穩(wěn)重聰敏,深懂己心。
璿瑰聽了,張口結(jié)舌:“咱們這掌門,總不會糊涂到為了聲名把小姐給賠進去吧?”又皺了皺眉:“可也難說,就他那古板性子……咱們受了這等委屈,偏還不敢聲張,這叫什么事兒!”
鳳來板起臉來:“得了,一個,兩個的,只管在旁閑得發(fā)呆,一個毫無武功之人的呼吸聲你們也聽不到,若真是來了刺客,哪里指望得上你們!”
二人羞紅了臉,訕訕無言。
三人結(jié)伴漸漸遠去。溫泉林中樹梢忽然又飄下一個身影,那人長身玉立,姿態(tài)瀟灑,一邊捂著流鼻血的鼻孔,一邊跺腳發(fā)狠:“趙銀來?你算個什么東西,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敢覬覦我的鳳來!我定要挖出你的狗眼來,讓你后悔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