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則三兩個月,長也不會超過一年。總之,今年玄節(jié)前一定成婚。
這是刀疤給花娘的承諾。
花娘又喜又惱。喜的是,等待多年,總算有了結(jié)果;惱的是,都已經(jīng)這樣了,這狠心人還要讓她再等這么久!
刀疤也不好意思再繼續(xù)下去,他知道他要是非做不可,花娘會給他。但他刀疤豈是這種人,那丟老祖宗的臉。
“花花,對不起了,我……我就是個渾蛋。”刀疤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光。
“別!”花娘伸出玉指按住刀疤的嘴唇,柔聲笑道,“大哥,不用愧疚,我等你!”
蘊蓄多年的感情,如今被刀疤撕開個口子,好似那決堤的洪水,不發(fā)則已,一發(fā)不可收拾。
刀疤之前也不覺得怎樣,可如今,花娘的一舉一動,對他來說,都充滿了無限的感動與誘惑,讓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去摟她、抱她、親她、愛她。
他知道,他該去冷靜冷靜了。
“等下!”
花娘叫住了他,端起桌角的碗,放到了刀疤的手里。
“這是?”
刀疤一瞅,手捂住臉,干笑起來。
花娘抿嘴一笑,“昨天收碗的時候,看到你們父子倆在鼓搗這東西,我想可能有用,就留了下來。”
原來她來過,他卻沒發(fā)現(xiàn)。
原來不知道的不是她,而是他。
刀疤心里一熱,看著花娘的眼睛,輕聲道:“我想,兩個月也可能太久了。”
花娘心領(lǐng)神會,小臉一紅,不敢再直視刀疤火辣辣的目光,咬著唇,聲若蚊蠅,“你要是忍不住,今晚……”
……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春心等同于春藥。
雖然只有一份原料,但在刀疤火熱、猛、有如神助的狀態(tài)下,一氣呵成。
品相,也是一流的。
兒子天才,做事順利,如今又發(fā)了第二春,刀疤甚是春風(fēng)得意。
背著手,哼著小曲,走來走去。
偶爾給花娘幫下倒忙,再逗下兩個小子,反正就是閑不住。
見離中午還有些時間,心情愉悅的刀疤大手一揮,吃大餐,整個全雞宴,按玄節(jié)的規(guī)格來!
兩個小子頓時嗷嗷叫了起來,嚷嚷著吃這吃那,花娘自然全部應(yīng)下。
刀疤一聲令下,一家子都行動起來。
缺什么,包給刀疤,由他負責(zé)搞來。
兩兄弟則抬了盆水,把飯桌、石凳擦了一遍又一遍。
廚房內(nèi),花娘獨掌大權(quán)。運刀如輪,鏗鏘聲不絕于耳;顛勺似舞,百品味絡(luò)繹撲鼻。
忙碌中,不知不覺到了開飯的時間。
大人上菜,小孩等待。
小家伙刀靈興奮地圍著石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急得口水都要流了下來。要不是刀疤在,恐怕他都要下手抓了。
“坐好!不坐好不開飯!”
刀疤敲了敲桌子,兩個小子立馬正襟危坐。
花娘笑了笑,看向刀疤道:“還要說兩句嗎?”
“說!必須得說!”看著兩個兒子不停地吞咽著口水,刀疤拼命忍住笑意,故作嚴肅,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嗯……”
“開吃!”
“……”
“哈哈,還傻著干嘛?開吃啦,小的們!”
不說了?
兩小子這才反應(yīng)過來,搶!下筷如雨點,三五下塞滿嘴巴,發(fā)出了嗯啊的豬叫聲。
丟人啊!不忍直視!
刀疤掩面一笑,敲了敲碗,道:“咱家有這么窮嗎?怎么跟幾天沒吃了一樣?”
“再說,也沒人和你們搶,注意點形象好不好!”
“疤哥……”花娘發(fā)聲了。
“怎么了花花?”刀疤立馬死皮賴臉一笑。
“你牙上有菜……”
“……”
刀疤手忙腳亂地除掉這恥辱的菜葉,老臉醬成豬肝色,“那個……反正都注意點,寢不言食不語……”
“給老子留點!靈兒,過分了啊!就這么幾個果子,還是我從青田家里搶來的……”
刀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將最后一枚果子塞到了自己嘴巴里。
“好!”
刀疤點了點頭,“搶是吧?我看你搶不搶得過我!”
一時間,風(fēng)起云涌,餐桌變戰(zhàn)場,手來筷往,刀靈被刀疤殺得節(jié)節(jié)敗退。
刀成面前堆起了滿滿一大碗,花娘和刀疤也是,這是刀疤的戰(zhàn)果。
小家伙刀靈看著自己面前空空如也,再也倔強不起來,哇一下哭了起來。
“還搶嗎?這就是下場!”刀疤冷哼道,“如果你……哎呦!”
腰間突然傳來熟悉的襲擊,痛得刀疤擠眉弄眼,“花花你……”
花娘瞪了他一眼,將自己的碗推到刀靈面前,低聲安慰著。
不消片刻,小家伙停住哭聲,點了點頭,大口大口吃著花娘碗里的飯菜,又瞥了刀疤一眼。
“呵!還敢挑釁!”
刀疤眼一瞪,花娘則一跺腳,前者怏怏坐了下來。
花娘起身,收拾起幾個空碟子,笑道:“你們爺仨等一下,我去上大餐!”
“我?guī)湍悖 钡栋桃策B忙起身,殷勤道,“燙!我來端!”
花娘猶豫了下,頷首笑道,“那就麻煩刀疤大人了。”
進了廚房,花娘放下碗碟,道:“疤哥,你今天怎么了?”
“嗯?”刀疤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怎么了?”
“你呀,剛才和靈兒爭什么?”花娘戳了戳他的額頭,白眼道,“多大了人了!”
“不是……”刀疤有點哭笑不得,“我不是和他爭,而是在拿事實去教育他。”
“都是自家人,搶什么?”
“不搶,你可以老老實實吃很多,搶了,反而有可能吃不到。”
“我是想讓他明白謙讓的道理!”
“真的?”花娘眨了眨眼,笑道,“照你這么說,我反倒壞了你的好事?”
“咳咳,沒事,沒事,什么壞不壞的,咱倆一個當慈母,一個當嚴父,正好相得益彰。”刀疤撫掌笑道。
“花言巧語!”好一個嚴父慈母,花娘笑意盈盈,打趣道,“我發(fā)現(xiàn)你是真的變了。”
“哪里變了?”刀疤厚著臉皮道,“變帥了?”
“去去!沒個正經(jīng)!”花娘白了他一眼,道,“要是以前啊,你肯定會狠狠兇我,說什么慈母多敗兒,我把你家孩子都寵壞了。”
“欸!”刀疤拉長了聲音,故作嚴肅道,“說什么呢!今時不同往日!”
“怎么就不同了?”花娘笑吟吟問道。
刀疤罕見地老臉一紅,摸了摸鼻子,像個小媳婦一樣低著頭道:“往日你是孩他娘,今日你是我的婆娘。”
……
“飛龍湯來啦!”
花娘吆喝一聲,兩個小子抓著勺站了起來,眼睛一步不離刀疤手上的湯甕。
刀疤放下湯甕,手按住蓋子,掃了刀成刀靈一眼,道:“先說好,誰也不準搶!”
刀成連連點頭,刀靈冷哼一聲,在刀疤不停地注視下,方才輕輕點了下腦袋。
“哎~”眼見氣氛不對,花娘看不下去了。她忙打著圓場,對刀疤連使眼色。
“好啦,好啦,他爹,快起蓋吧!”
想起花娘在廚房里的警告,刀疤也不由得暗嘆一聲。
“這犟小子!”
翁蓋開啟,醞釀了小半天的香味一下子噴涌而出,刺激得幾人口水直流。
刀疤執(zhí)勺,給每人盛了一碗雞湯。
刀靈看了看哥哥的碗,嚷嚷道:“我也要吃雞腿。”
赫然,三人的都是湯帶些碎肉,唯獨刀成的是個完整的雞腿。
“那我和弟弟換換。”刀成這才看到自己的與眾不同,連忙站起身,把自己的湯推到對面。
一旁刀疤蹙起眉頭,用筷子敲了敲碗,“坐下!換什么換,吃個飯還這么麻煩!”
“沒事的,我……”
“坐下!”
刀疤雖然有時沒個正經(jīng),但真認真起來,還是很有威嚴的,刀成低下頭選擇聽話。
本來好好的一頓飯,被刀疤這么一訓(xùn)斥,頓時尷尬起來。花娘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地拍了拍刀靈的背。
刀靈心里一酸,拉住了花娘的衣角,嗚嗚哭了起來。
“哭什么哭!煩不煩!”刀疤氣不打一處來,拍了拍桌子。動不動就哭哭啼啼,有沒有一點男子氣概!還是不是霸道子孫!
“好啦,好啦,好不容易一塊吃個飯,咋還這么大火氣。”花娘也皺起了眉頭。
氣歸氣,花娘的話他又不能不聽。刀疤也有點頭疼,只好站起身來,硬著頭皮,“恩,是爹不對。”
他夾起雞頭連帶脖子,放到刀靈碗里,“這個給你吃。這樣行了吧!”
看著刀疤那‘你占了大便宜’的樣兒,花娘恨不得把碗砸到這個木頭臉上。
“我的好大哥啊,你有沒有腦子!”
刀靈愣住了,迷茫地看向花娘,他現(xiàn)在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撿來的。
“靈兒……”花娘也不知說什么好了,只好摟著他的肩安慰著,另外給刀疤狂打眼色。
“你這個笨蛋,快把雞腿給靈兒啊。”
刀疤見她一會看向雞腿,一會看向他,迷惑了一下,瞬間恍然大悟。
一把抓起雞腿,塞到刀成嘴里。
“快點吃,吃完!你弟弟看不到雞腿就沒事了。”
他一邊附在刀成耳邊‘指點’道,一邊又拿起另外一個雞腿通通塞到刀成口中。
“嗚嗚~”
刀成嘴巴被塞,急的嗚嗚直叫,笨蛋老爹,你理解錯啦。
刀靈一看,傻眼,兩只雞腿都在哥哥嘴里,哇一下又哭了起來。
“你是不是傻?”花娘也有點生氣了,現(xiàn)在雞腿都到了刀成嘴里,就是想給刀靈,也沒了,她只得夾了個雞翅放到了刀靈的碗里。
“靈兒乖,靈兒不哭,咱吃雞翅。”
“我不吃!”小家伙吼了一句,扒拉一下,將碗甩離了桌面。
花娘下意識去接,卻沒接到,反而濺了一身的湯水。
砰~
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沒事,沒事,”花娘心里一酸,若無其事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刀疤一看花娘眼圈都紅了,頓時火氣涌了上來。
“給你娘道歉!”
“我不!她又不是我娘!”刀靈怒吼道。
不是他娘?花娘身子一顫,軟到在座位上,眼淚嘩嘩流出。
“小畜生!”刀疤怒喝一聲,站起身,指著刀靈的鼻子一字一句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給你娘道歉!”
“我不道!你又想打我,你打啊,你上次就打過我了,你再打啊!”刀靈一邊掙脫著刀成的拉扯,一邊沖著刀疤哭喊道。
見刀疤無動于衷,陷入牛角尖的刀靈更是惡向膽邊生,“你不讓我吃,我偏吃!”說著,就要上桌子上抓東西。
“啪!”
一道紅印迅速爬上了刀靈的手背。刀疤面無表情,丟下了手中的筷子,悄然把手背到了身后。刀成清楚地看到,那手,在不停地顫抖。
“爹……”
刀疤搖了搖頭,示意刀成不要說話。
刀靈睜大了眼睛,似有些驚恐,又有些迷惑,更多的是倔強,這些個情緒隨著眼淚一起打轉(zhuǎn),最終化為了怨恨,一同流了出來。
他倔強地瞪著刀疤,眼淚肆意橫流,怨恨地吐出了一句話,轉(zhuǎn)身沖出了屋里。
“混賬!”刀疤咆哮著,正要追上去,卻被刀成死死抱住了大腿。
花娘臉上掛著淚水,無力道:“好啦,別鬧了。”
“誰鬧了!還不是這熊孩子,一點都不聽話!就知道胡鬧!”刀疤猶自怒氣沖天。
“是他胡鬧,還是你胡鬧!他只不過是個孩子,一個想得到爹爹關(guān)心的孩子!”花娘掩面而去,只留下父子二人。
刀疤呼呼地喘著粗氣,刀成則緊緊地抱著爹爹的胳膊。驀地,刀疤鼓起的胸膛平息了下來。
刀成抬頭一看,一股濁淚順著刀疤那道可怖的傷疤滑了下來。
刀成突地心中一窒,止不住的傷心一涌而來,眼淚也抑制不住地涌出。耳邊,仍回響著刀靈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你不是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