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好些日子沒見云娘,今天一定要出來見她。
臨走時去看了眼小狼,他撐著杖在院子里轉悠。
那些在后院漿洗的婆子總會偷偷瞄他胡人的面孔,這讓小狼有些不自在,瞎晃兩下又回了屋。
“前幾日收到君府來的口信,妾身知道公子許久不來是因為有事在身,自然也就放心了,先前還擔心了兩日,可別又像上次那樣遭了刺客?!?p> 將離“嗯”了一聲,腦中閃過那女刺客按劍時的樣子,那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情緒,還有她在離開云中居時說的那句話,心生幾分沉重。
隨即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說說大青山的騎獵吧?!?p> 兩人走著走著,又走到了上次一起看那片楓葉的地方。
枝頭已經光禿,不過小徑邊上倒是多出兩個石墩。
是云娘叫人弄來的,因為將離有時會與她來這邊散步,逛得久了當然要歇歇。
這會兒二人又并身坐下,將離溫潤清亮的嗓音伴著冬日暄陽,在蕭瑟卻浪漫的楓林中,娓娓道著……
……
孟冬下旬的大青山騎獵,原先來自金風的邀請。
將離覺得只兩撥人有些少,狩獵當然是人多熱鬧,便在征得云娘同意后,又給幾家去了請簡,大都是有些職務的官員。
這邀請的名義之人自然也就不好再是金風或者云娘,而是變成了九原君。
受邀的算不上私交,無非就是之前接觸過的幾人,或是聽過些名字的。
既然后半輩子都要在九原呆下去,那這些位子上的人,最好也要認識,還可以叫上家人一起來見見。
來這里一個多月,當差的沒見過幾個,自己倒是因為臉上一道疤而一眼就被人認了去,總感覺有些虧虧的。
與其等有了事情再一個一個去認,不如一趟頭把大家集中過來,讓將離心里有個數。
而且封君攛個局子算多大點的事兒?
找人將場地布置好,幕席都擺好,良弓駿馬也都備好,珍饈瓊漿自是少不了的,大家只要過來就行。
不過宋桓提醒了一句:監御史在看。
聽了這話,將離有些想笑噴,就也給魏侃下了請簡。
這樣一來九原郡的三駕馬車就都齊活了。
魏侃回函,謝邀赴會。
這還不夠,將離覺得他既已知道了這事,也定是要向咸陽呈報的,與其等他打報告,那還不如自己大大方方主動去說,省的讓有心人劾自己偷偷摸摸拉幫結伙。
既然衛太后要陽元君來監督自己冬狩,那就以預演冬狩的名義來給這次騎獵定性,也算是公事。
便早早讓人擬了封奏函,將這事報過去。
對方不會駁,也沒法駁。
因為將離的奏函簡單來說就是:“冬狩是你們要我弄的,大家都知道我九原君情緒低落不愛玩,于射藝不精,獵藝不專,以免在冬狩這種有軍事和祭祀意義的大型活動上出丑,需要提前練習一下,不給咱們家丟人?!?p> 都寫成這樣了,那邊若是不允,不就是打自己臉么。
驛馬南下三日三夜便可抵達咸陽,還要注意留出對方批奏返程的日子,且務必要在騎獵之前收到。
這樣才不會落人話柄,說九原君妄自行事,不等王命。
然后今天上午就收到了一個字的批奏:準。
這騎獵是將離來到這里之后的第一場社交活動,也算是九原城的上層聚會了,不光是騎與獵,還有場射禮競技,只是友誼賽。
騎獵的規模遠遠小于正式冬狩,而冬狩的話,聽宋桓說九原城周遭各縣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冬狩的一應器物,將逐批往這邊運來,工坊那八百支殺矢就是為冬狩而造的。
當時有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分別對應后世的吏、戶、禮、兵、刑、工六部。
這些大型活動的策劃與承辦,則由春官和夏官負責。
春官司禮掌典,夏官司馬掌軍。
而九原這邊所擁有的只是內史地區六官系統的下屬簡配,分為春官和夏官兩套系統,專門負責封君或卿大夫采邑的典儀籌辦。
人數和規模也都遠低于咸陽,但每個郡都必須要有。
職能分得也細,管器具陳物的,管酒食祭品的,管簾幕席位的。
鐘鼓舞樂,車馬旗道,盾兵獸禽,一場活動的各個方面統統都有專職人員。
這騎獵雖說只是迷你版的冬狩,一切從簡,但上面說的那些都要有人去做,總之,交給宋桓去安排就好。
再說請的人,都是郡級、縣級的一二把手,沒必要再往下,畢竟其他人在冬狩的時候全部會來。
郡守白進騰出了冬狩的日子,但是沒想到之前會有這個騎獵。
時間緊,他現在在長城巡境,這一次是趕不回來的,他家人又都留在咸陽,也沒人能替他來,便致來歉函。
而其余的,監御史魏侃、郡尉新垣安、郡丞文衍、郡尉丞、縣令、縣丞、縣尉都做了回函。
他們均謝邀赴會,告知攜家眷幾人、如何抵達、是否需要車馬相送等等細碎的禮尚往來。
君府里有專門處理這些事務的人,其中有筆吏,負責為封君代寫日常文書,偶爾在授權之下也會代寫奏函。
將離只是說了幾個想要請的人,具體的請簡是他們去弄。
行文格式都有直接套用的模板,再用漂亮精美的小篆在帛布上寫好,由宋桓加蓋私印,之后封緘送出。
前兩日陸續收到了回函,宋桓又提醒說,既然騎獵有競技,那就要有賞禮,類似彩頭的獎品,勝出者可得,通常由主人準備。
“云娘見識廣博,你幫我參謀參謀,看看這種場合選什么樣的賞禮合適?!?p> 云娘輕笑道:“公子這樣說,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是個婦人,哪能比得上九原君的見識?”
“呵呵,”將離低頭笑笑,“這可說不好?!?p> 關于這個時代的什么奇珍異寶,自己可是不太清楚,云娘雖是女子,但也是出自大商之家,見識肯定不是常人能比了的。
她微微欠身道:“既然公子問了,那妾身就略述拙見,還請公子不要見笑?!?p> 將離馬上就笑了,笑著點點頭。
其實從剛才開始,云娘就一直在想另一件事,此時關于賞禮的建議,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