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嚇了一跳，連忙縮回腦袋，“小姐，那個人……”

　　“他身上的寶劍帶著東宮護衛獨有的記號。”云清夾起一塊叫不上名字的青菜，咽下去之后嚼了兩口又吐出來：“呸呸呸，這都是些什么啊，苦澀澀的。”

　　“小姐，這是苦菜。”碧波走到桌前坐下：“那小姐，那個人是太子殿下的人嗎？”

　　“應該是吧。”云清喝了一大口水：“除了太子殿下本人，也沒有誰能命令得了東宮護衛了。”

　　“那太子殿下既然已經知道了您在這里，他為什么不親自來找你呢？”

　　云清哼笑：“他下令下屬官員不能為了尋我而違背法律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他到底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可能覺得對不住我，不好意思露面吧。”云清覺得長安這通矯情完全沒必要，“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的，我根本沒有生他的氣。”

　　“小姐您為什么不生氣呢？”碧波不解地看著她，“您的未婚夫在您危險的時候非但不極力救您，還在如此關鍵的時機為了死規矩而阻止別人救您，我要是您我也會很生氣的。”

　　“我們從一開始就和對方講的很清楚的，我們兩個定親并非是因為感情。不過是兩個不知心向何處的人互相湊合將就，想要后半生能夠和一個足夠優秀的人作伴，所以才結為婚約。”想起自己的初衷，云清又癟了癟嘴：“當然，也可能有一些其他的理由。但是說到底我們兩個之間是沒有什么感情的，他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他的，或許在此之前，我們都有考慮過要和彼此將就著過一輩子，只是此事之后，我們都很清楚，誰也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心無旁騖地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了。”

　　“既然東宮護衛都找到這里來了，那小姐，這是不是說明太子殿下他是有派人來尋你的？”

　　“肯定有啊，”云清從不懷疑許長安的重情重義：“許長安絕對不是冷酷無情的人，他即使口頭上不許下頭的官吏們為了尋我違背國法，背地里也一定為了找我費了不少力氣。”

　　碧波點點頭，心中頗寬慰地道：“那還好呀，這說明太子殿下他的心里擺擺手沒有您的。”

　　“你不懂。”云清毫無形象地掰了個雞腿下來，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女孩子嘛，總有些小心思的，他愿不愿意違抗規矩來找我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愿意為我打破既定的規矩，做一些他原本不可能做出的事，這關系到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燒雞的肉做的很爛，云清輕松幾口就把整個雞腿都咽進肚子里，她冷靜地剖析自己的心理：“說白了吧，就是矯情，我明明對許長安無意，但心里總想著，到底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他總要為我做一些他為其他人不能做的事，才能證明我在他心中于旁人不同。”

　　“聽起來是挺矯情的。”碧波贊同地看著云清：“那小姐，太子殿下沒有因為您失去理智，做出他平時不可能做的事，您還會嫁給他嗎？”

　　“當然要嫁啊。”云清還沒忘記自己下凡的目的是什么，她從不拋卻理智：“皇上的圣旨都下了，不成親難道要整個定遠將軍府為我的感情用事負責嗎？”

　　“太子殿下那般霽月光風的人，小姐您難道對他就沒有一分男女之情嗎？”

　　云清將吧杯中水一飲而盡，目光澄澈也無情：“從無。”

　　云清太過看重情意，看重到因為對方一時的抉擇而否定他過往全部的付出。但同時她又太過理智，理智到明知絕不可能喜歡對方，也還是愿意和他在一起。

　　就在雅間的木門外，齊昌黎擔憂地看向自夏小姐出聲開始就沉著臉不說話的太子，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殿下？”齊昌黎弱聲詢問：“咱們還要進去嗎？”

　　空氣中久久靜謐，靜到齊昌黎幾乎要以為，太子殿下根本沒聽到自己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才響起長安竭力維持的冷靜聲音：“不必。”他道：“去讓人，把夏小姐之前當掉的發簪贖回來，再想辦法給她送些銀子，她從小錦衣玉食的，應該吃不慣這里的飯菜。”

　　“是。”

　　“對了，”長安想了想，回頭看向臺階下喧鬧的人群：“洛大人應該也差不多找到此處了吧？”

　　“應該剛從那片林子出來，按照洛大人手下那群人的速度，應該不出兩個時辰就能找到此處。”

　　長安“啊”了一聲，往素清明的眸子半瞇起，竟顯出幾分迷惘之色，他想起方才小姑娘口中輕飄飄的那一句“從無”，口出一處淺淺的低吟溢出，聽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還是別去打擾她了。”

　　……

　　這是云清下凡這么多年以來吃的最差的一頓飯，沒有之一。

　　飯后即使灌了一大壺茶水也壓不下去那股子劣質調料的氣味，云清咬牙倒在椅子上，“好想回家。”

　　“小姐，咱們只要去漠北祭奠完老爺和夫人，很快就可以回京城了。”

　　云清沒法解釋她想回的家是她真正的家，而不是這凡間的三尺紅塵之所。

　　這里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有很多她在天界想也想象不到的人，但這里只是她的暫居之所，并不是她的家。

　　門口有人扣門，云清掀起眼皮看了看碧波：“你去開門。”

　　碧波小心地把帕子墊在云清腦后，擔心她被硬邦邦的椅背硌壞，然后才轉身去把從房間內鎖住的門打開。

　　見到門外人的一剎那，碧波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公子？”

　　云清原本以為是太子長安，聽到聲音回頭看見風塵仆仆的洛晉離主仆也有些意料之外：“兄長？”

　　“公子還怕表小姐在外面受欺負呢，現在看來這擔憂實在是多余了。”林升笑呵呵地進門：“表小姐，這兩日公子為了找您不眠不休，連頓飯都沒好生吃過一次，現下見了您，公子可算是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