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君笑里帶著不加掩飾的張揚肆意，那神情與云清方才在馬上的神色十足相似。

　　長安眉眼清冷，沉邃深厚的眼眸睇了崇君好一會兒，忽然掀唇淺笑。

　　崇君淡下嘴角弧度。

　　長安篤定地說：“你不是夏小姐的未婚夫婿，起碼在她心里，你不是她的未婚夫婿。”

　　崇君臉上似乎被覆上一層風雪，寒意凜然。

　　“夏小姐雖然是女子，但她行事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她若是真心喜歡一個男子，是不會同意和另外一個人定親的。”長安思及女子凡世罕見的面容，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襲上他心頭，他按下疑慮繼續說道：“關于夏小姐，我的確有很多事情無法參透。”說著他話音一轉：“我和她馬上就會成親，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了解對方，這其中的過程無需外人參與，更是外人費盡心機也離間不了的。”

　　崇君手指輕動，掌上憑空多出一把折扇，他打開扇子扇動，姿態雅致卻輕狂：“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一些。”

　　“你說的不錯。”崇君坦然地承認自己并不純善的目的：“我的確是想離間你和清兒的關系。但事實上，我貿然前來找你無非是因為我太過在意，但是即使我不來尋你，你和清兒之間也注定不會有結局。”

　　崇君上前一步，“太子長安注定一生無子，你猜，這到底是何原因呢？”

　　長安眸光一定，廣袖下五指緊握在一起，青筋暴起。

　　崇君笑起，眼角眉梢盡是嘲弄之色，他揮了揮衣袖，長安面前的空地頓時沒了人影，只余一縷清風。

　　長安站在原地半晌，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回過身，朝著齊昌黎的方向走回，步子走得很穩，步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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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將黑時，還在夢境中的云清被碧波推醒：“小姐，到了。”

　　云清半睜開眼，對上碧波的小臉有一瞬間的茫然。

　　車外傳來洛晉離冷淡的聲音：“現在客棧休息一晚，明天出發。”

　　云清應了一聲起身，下車后被外面的冷風吹的一個激靈。

　　碧波連忙拿了件披風幫她穿上，“幸好公子說鄴城比京城冷，讓奴婢多帶了幾件厚衣裳。”

　　云清仰頭看向看了看天色，側眸對碧波道：“趁著天還沒黑，街上走走吧。”

　　“那奴婢先去和公子說一聲。”碧波忙道。

　　云清搖搖頭：“他派人跟著呢。”她抬步向前，晚風微涼，天將暮，街上燈火漸起，襯得整條街溫馨寧靜，云清將面紗掛在臉上擋住迎面而來的冷風，下凡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一種腳踏實地的踏實感。

　　天上沒有黑夜，沒有四季，甚至沒有感情。在那個連呼吸都很少有起伏的地方，云清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遍布塵世的煙火氣。

　　碧波跟在云清身后，看到前面一個攤位，眼睛一亮道：“小姐，前面有賣甜包的！”

　　云清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正要朝那邊走，就聽到碧波有些遲疑的道歉：“奴婢忘了，公子叮囑過小姐您不能吃這些街邊小吃的。”

　　“沒關系。”云清滿不在意地走到她剛才指的那份攤位，“老伯，您的甜包怎么賣？”

　　老人家須發皆白，眉眼十分慈愛，他年邁的嗓音有些發啞，聲音含著笑意：“三文一個，五文兩個。”

　　云清道：“那勞煩您給我兩個。”

　　碧波連忙上前付錢。

　　甜包里面裝的是豆沙餡，甜甜糯糯的很好吃。

　　云清幾口就吃完了一個，有點意猶未盡地看向碧波。

　　碧波連忙將手里才咬了一口的甜包藏到身后，杏眼里全是警惕。

　　云清撇撇嘴：“你以為本小姐是那么饑不擇食的人嗎？要搶著去吃你剩下的。”

　　碧波對云清剛才渴望的眼神看的心有余悸，還是將甜包背在身后不肯拿出來。

　　云清重重地哼了一聲，目光落向剛才的攤位，命令的意味十足。

　　碧波后知后覺地掏出銅錢，回到剛才的小攤前又問老伯要了兩個。

　　走到云清面前，“小姐，我又買了兩個。”她有點緊張地問：“夠嗎？”

　　云清咬牙：“夠！”

　　走到街尾的一路上，云清除了甜包以外還吃了許多小吃，天越來越黑，碧波有點心慌地提醒：“小姐，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云清思考了一下，終于點頭：“好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兩邊小販叫賣聲不絕于耳，路上行人有些多，云清走了幾步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身上，濃烈的酒氣和不知名的酸臭氣傳入鼻腔，熏得她眉心一蹙，抬起頭看了前面的人一眼，腦滿腸肥的大胖子，看著就不像好東西。

　　碧波一看就覺得那人不像好人，她們兩個小姑娘不宜惹事，她趕緊拉著自家小姐側身讓男子先行。

　　男子卻緊逼不放，緊跟著又湊了過來。

　　云清眉間蹙得更深了些。

　　“小妹妹，大晚上的出來很容易遇到壞人的啊，哥哥保護你好不好？”

　　云清不悅地看他，心里尋思著，要是這只死豬再敢叫喚一句她就把他變成真的豬。

　　被云清暗叫作死豬的男人倏然一笑，一把扒拉開礙事的云清，真摯的眼神落在碧波身上：“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清：“……”

　　碧波亦是張大了嘴巴，先是覺得羞憤，緊跟著目光在男子臉上掃了一圈，嘴唇翕動，猶豫著喊出一個名字：“朱二哥？”

　　云清：“？”

　　豬二哥？

　　男子傻乎乎地笑著，撓了撓頭看著她，又叫了一聲：“小妹妹。”

　　云清再去看那男子，這才發現他雖然身上異味難聞，但目光卻清澈明凈，只是明凈得有些過分，似是癡呆之態。

　　她和碧波對視一眼，碧波難為情地看向云清：“小姐，這是奴婢的鄰家哥哥，他是個傻子，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跑到了鄴城來。”

　　云清瞧見男子鞋底上全是污泥，衣服也不是很干凈的樣子，鼓了鼓腮幫子猜測：“他好像是跟著咱們的車隊來的。”

　　“什么？”碧波不可置信：“可從京城到鄴城，少說也要三十里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