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一怔,六殿下?蕓瓊姐姐的未婚夫?他來了?
“殿下親自來了?”
“沒呢,小姐,六殿下只是委派了兩位少將來給大小姐送來一份禮。”
房蕓瓊聽著,淡淡擰起眉頭,“那中央搭個戲臺子做什么?”
“這個女婢不清楚,聽管家說,似乎要看戲。”
“你下去吧。”
房蕓瓊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下去,自己則拉著秦商偷偷溜到庭中靠角落的座位,二人坐下后,房蕓瓊小聲嘀咕,“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怎么顯擺。”
秦商不語,手袖里的小滄鼠突然呲溜一下跑了出來,沿著桌腳溜了。
秦商不知為何心一慌,輕聲對著蕓瓊道,“蕓瓊,你先看著,我要去下如廁。”
房蕓瓊沒看到小白鼠,心思又一門撲在房鳳瓊身上,自然是點了點頭。
*
秦商一路跟著小滄,最后跑進了女眷院,女眷院今夜倒極為安靜,估計和兩位小姐慶生辰有關。
“你還跑!”
秦商低吼一聲,前頭跑得甚急的小滄一停,她趁勢撲下去逮住小滄的尾巴。
小滄委屈地轉過頭,默道,“本君是想從這里,找到能出幻境的法子!什么亂跑。”
秦商坐了起來,低笑一聲,“哈哈,抓住了。”
“外頭那么熱鬧,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玩小動物?”
突然響起的一道清揚含笑的男聲,著實把秦商魂嚇去了一半,她尋聲看去,目光所及之處,正好是栽種了棗樹的地方。
棗樹開了枝丫,上面接著果子,有紅的,有青的,有些垂在低處,伸手可及,有些掛在樹端,只能遙望。
棗樹下站在一紅衣少年,黑靴金帶,低眉含笑,一手把玩著剛摘下的幾顆棗,一手握著玉塤,甚為扎眼。
少年見小丫頭只愣愣地抬頭看他而不說話,索性跨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說道,“這么快就不認識我了?”
秦商像是被驚了魂,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地回道,“不不不是,我認得你,小哥哥。”
大眼睛更是撲閃撲閃,著實是憐愛之極。
紅衣少年低頭,笑道,“好。那為什么自己一個人坐這呢?”
她舉了舉手中的小白鼠,喏喏道,“抓抓它的。”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也是來摘棗兒吃的。”他揚了揚左手的青棗,又咬了一口,“挺甜的。”
秦商繃起臉色,說道,“小哥哥,這顆棗樹是蕓瓊的,不是你的,你不能隨便摘了吃。”
紅衣少年動作一頓,盤腿坐了下來,“可我已經吃了,你會告密嗎?”
登時,秦商臉變得通紅,跟個撥浪鼓似得搖著頭,心里卻想著,為什么要這么慌張,只是撒個小謊。
“那好,我給你也吃一顆。”他說著往她嘴里塞了一顆碩大的冬棗,笑道,“這樣我們就是共犯了。”
“……”
秦商咬著那顆棗,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心里頓時有些委屈,犟脾氣正好上來,便狠狠地咬掉了冬棗,嚼了幾下。
紅衣少年又問,“是不是挺甜的?”
“是也只能吃這一顆。”秦商吃完棗子才回道,“小哥哥下次想吃不能跑著來摘。”
少年笑了笑,道,“不摘了。”
看來,下次得讓明義明忠直接把樹拖走。
“那小哥哥吃完了就回去吧,我還有事,不能陪你玩了。”
秦商說完才起來,呼哧呼哧地往前廳跑,可不能讓蕓瓊等太久,今兒是她生辰呢。
身后,少年看著越來越小的背影,又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喃喃道,“我還沒同你說句生辰快樂呢,小丫頭。”
*
回到前庭,秦商發現臺上已經開始唱折子戲了,眾人看得津津有味,孩提們也是全神貫注地看著其中的武打戲,自然沒人注意到她偷偷移動的身影。
房蕓瓊仍然坐在那,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惡狠狠地盯著她姐姐那桌,見秦商回來,小聲抱怨道,“你怎么去了這么久?”
秦商慢吞吞地回道,“估計在家吃壞了肚子……你在看什么呢?”
“看我姐姐。”她氣鼓鼓著臉,腮幫子更是通紅的,扭頭跟秦商說,“你知道我剛剛看到多少個人給她送禮物嗎?”
秦商搖了搖頭,反正送禮的人里面肯定沒她。
“王家的小女兒,韓婕瑩她兄妹倆,還有那謝欽拎了兩盒小玩意來……真是!怎么就沒一個給我的呢,今天我也生日啊。”
她說著說著,心中愈發委屈,眼看眼淚就要掉下來了,秦商趕忙伸出手,出聲勸道,“怎么會沒人送你禮物啊,你看!”
秦商攤開握得緊緊的手,手中是顆青湛湛的大棗,“要嘗嘗嗎?可甜嘞。”
房蕓瓊頓時哭笑不得,拿起棗,咬了一口,又抽噎著道,“什么呀,就一顆棗啊。”
“不止一顆,是一樹。”秦商笑嘻嘻地解釋,“而且,蕓瓊,我還背熟了你教的賦文,說明你這師傅當的稱職呢。所以,咱不哭,看戲看戲,我跟你說,這折子戲和鬼馬戲一樣,可好看的。”
房蕓瓊原本是咧嘴笑著,一聽她說折子戲,立馬就笑不出來了,“你還說折子戲,你知道嗎?這折子戲是六殿下命人搭臺唱的,還專程請了戲班子來!”
秦商疑惑地看著蕓瓊,問她,“六殿下好端端的搭臺請人唱戲干嘛?”
房蕓瓊把棗核兒一吐,憤憤道,“他那兩手下說,殿下公務纏身,雖不能親臨祝賀,但已備好一出戲,讓眾位觀賽。”
“什么意思?”
“你!”房蕓瓊被秦商這么一問,一口氣上下不去,半天才道,“估計是我姐想看吧。”
“那不正好,我們不是也喜歡看折子戲嘛。”
房蕓瓊登時沒了脾氣,她這么說,似乎很有道理,“秦商你,你怎么這么會氣人呢。算了算了,你說的也不錯,反正是一起看的。”
戲臺子上,一出戲落幕,換到下一場。后臺準備上場的人員,只聽臺上銅鑼一敲,紅幕拉開,一黃金白麟甲著身的少年登場,少年頭戴金盔,只留一雙湛湛發亮的星眸,手持玉花槍,空中翻騰一圈,后定在地面。
忽聽刀戈馬蹄聲,戲角抱著一面琵琶,移步上場,吟唱道,“青衣浣紗候一人,君蘭一決從此別。”
那戲角一面梨花帶雨,時而泣語,時而低撥琵琶,訴說著一段傷情往事。
而方才登臺的武生,除卻最初一番驚艷亮相外,再無其他動作,只是目光尾隨著移動的青衣女子。
二聲銅鑼響,黃金武將退場,一群拎著花燈的女子上場,隨后而出的是兩位老裝夫婦,自白道,是青衣女的公公婆婆。
一番咿呀琴唱后,她們大致明白,這出折子戲是講,浣紗女與一男子兩情相悅,男子約定春開迎娶女子過門,可天逢時變,戰亂起,情郎參軍奔赴戰場。春至,女子卻如言,孤身入情郎家門,侍奉公婆近十載,卻沒等到郎君歸。有一日,公婆卻突然告知她,不要再等了,兒子已經戰死沙場,讓她尋個好人家嫁了。
浣紗女聽聞消息,大慟,暈厥過去,半夢半信間,她發覺自己處在云端。
戲臺此時,放好霧彈,一派裊裊云煙之景,宛如仙境。
女子自問,此間何處?
空中有人答道,混沌無垠之鏡。
女子驚訝,又問,余為何在此處,汝又為誰?
空中無人應答,庭下小孩們更是聚精會神地看著臺上,一時,全場靜悄悄的。
片刻后,空中人答道,吾乃胥昶少君,受人所托,圓汝一愿。
臺下,坐在角落的秦商心中直嘀咕,那個說話的男人藏哪了呢?他一定在臺上,但藏哪了呢?
其他孩子包括房家倆姐妹,都以為,空中人是神或者是鬼。畢竟這里最大的孩子,也不過九歲,心中更是信神,信神則自然,信有鬼。
房蕓瓊更是死死地抓住秦商的袖子,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小臉通紅通紅。
小滄卻吱吱了兩聲,嗤道,這點小本事,就把這群小孩唬住了。
看了看秦商,又道,“讓本君給你解惑吧。”
隨即秦商感覺袖中一空,一抹白影竄了出去,溜進了人群,往臺前跑去。
秦商一急,生怕嚇到這里的小孩,忙撇開蕓瓊的手,蹲著身子往前移,房蕓瓊此刻正害怕著,自然不敢一個人坐,也跟著秦商后頭,偷偷地繞開人群,往前移。
待二人好不容易溜到前面,人群齊齊發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大人小孩、婢子小廝都有。
秦商心已涼,糟糕,被發現了。
卻聽旁邊桌子的小孩小聲地問道,“爹爹,那里為什么有只老鼠啊?”
她爹爹干笑了兩聲,解釋道,“可能是……戲里要用,噓,襄兒不哭,咱繼續看看。”
秦商這時才注意到沿著臺柱往上爬的小白鼠,可一溜煙的時間,白鼠就不見了蹤影,剛剛人們倒吸一聲,也是因為突然出現的小白鼠。
臺上唱戲的女子雖是一愣,但極快地反應過來,繼續唱問道,“少君方才說,能予余一愿,可是當真?”
空中又是一片寂靜,眾人等了片刻,依舊無人應答。
浣紗女似乎也有些焦急,又問了一聲,卻依舊無人回答。
正是在萬籟俱寂之時,戲臺高處的橫梁上,突然翻落下一位白衣藍袖的少年。
少年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卻在落地的那刻,穩穩地以單膝叩地,一手反放于身后,一手藏在里側,似乎抓了個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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桉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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