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那道半掩著的門，里面的哀樂之聲頓時灌入耳中，阮梓寧站在門口瞧見里面的景象，嘴角抽了抽，頓時明白了方才莫離話中的意味不明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這哪里是荒涼啊，只怕柳府再也找不出比這更繁華的地兒了。

　　敞亮的庭院里入眼就是幾座鍍了金的麒麟獅子，就連用來鋪地的磚石都是上好的白玉，看著院子里跪的齊齊整整的一群穿金戴銀的女子，阮梓寧低頭扯了扯自己身上做工十分粗糙的衣裳，突然有些惆悵。

　　“怎么了？”林昭已經(jīng)帶人進去了，見她還站在門口不動，蕭璟皺了皺眉，沒有著急進去，低聲問了一句。

　　“我在想，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阮梓寧嘆了一聲，面露悵惘，“我突然覺得，我可能，有些缺錢。”

　　蕭璟聞言一默。

　　“誒，”阮梓寧突然想起來一事，湊到他跟前小聲道，“你先前不是說想讓我去你們那兒幫忙嗎？福利待遇怎么樣？”

　　看著阮梓寧亮晶晶的眼睛，蕭璟繼續(xù)沉默。

　　雖然他貴為雍王世子，但是，這年頭人不好養(yǎng)，特別是他北撫鎮(zhèn)司里的那些人一個個都算盤打得精，所以，這么多年下來，他手上除了那些不能變賣的地產(chǎn)之外，貌似真的沒有什么錢了。

　　簡而言之，堂堂飛翎衛(wèi)指揮使，表面光鮮亮麗，實則，窮逼一個。

　　阮梓寧摸了摸下巴，笑的有些賤兮兮的，“不是說飛翎衛(wèi)最擅長的就是抄家滅族嗎？干這事兒油水很大吧。”

　　那些貪官污吏府中得藏多少錢銀啊，抄家時順手摸那么一點不都得賺個缽盆滿溢，哪像仵作，跟尸體打交道半個銅板都沒有。

　　想到衛(wèi)臨幾個經(jīng)常爭著搶著出外差的情況，蕭璟的眼睛，緩緩的瞇了瞇。

　　不知道無意中又給人挖了坑的阮梓寧看著南院滿地的玉石，舔了舔唇，與蕭璟好聲好氣的打商量，“我看柳府就挺有錢的，看在我也出了把力的份上，到時候你也給我留點唄，有來有往，咱們可以考慮繼續(xù)合作。”

　　“飛翎衛(wèi)……”蕭璟眸光一閃。

　　“編外人員，可以提供技術(shù)支持。”阮梓寧笑瞇瞇的，絲毫不覺得自己為錢折腰有什么不對。

　　蕭璟低頭，狀似仔細思索了一下，“可以。”

　　看著南院的金碧輝煌，兩人笑得同出一轍。

　　要是知道阮梓寧為了要錢就把自己給賣了，韓子臣估計能氣得跳護城河滅火，這特么都什么玩意兒啊。

　　說笑之間兩人就算是達成了協(xié)議，阮梓寧笑容滿面的進了院子，心情頗為不錯。

　　等阮梓寧兩人進來，林昭已經(jīng)在開始辦案了。

　　靈堂就設(shè)在正廳，同樣金碧輝煌的墻面粉飾，在一眾掛著白幡之中泛著金光，襯著堂中擺的鑲金的楠木棺材，一點都看不出來死了人的哀傷氛圍，倒顯得十分的不倫不類。

　　阮梓寧慢悠悠的踱步過去，看著擺的端端整整的十分名貴的棺木，阮梓寧伸手摸了摸，偏頭道，“林大人，這棺木倒是挺不錯的，就這么開棺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正在與人說話的林昭話一頓，大堂中頓時噤聲，就連吹吹打打奏著哀樂的樂師都停了下來，看著她，目光有些詭異。

　　阮梓寧沒理會，繼續(xù)繞著棺材轉(zhuǎn)圈，眼中興致勃勃。

　　“林大人，這……”方才與林昭交談的作小廝打扮的年輕男人臉上有些怒氣。

　　林昭沒理他，負(fù)手環(huán)顧了一圈，沉聲道，“刑司衙門辦案，閑雜人等離開。”

　　“林大人，那我……”男人猶豫。

　　“你也出去。”林昭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開始趕人。

　　男人瞥了棺木兩眼，有些不大情愿，正要說話被一旁站著的另一個小廝扯了扯，他才不情不愿的離開。

　　一時間，廳中柳府眾人全都走了個干凈，只剩下林昭帶來的人和阮梓寧兩人。

　　阮梓寧還擱那兒左摸摸右看看研究棺木，蕭璟面色淡淡的站在一旁看著，手中還拎著她的那個寶貝皮箱。

　　林昭咳了兩聲，“寧公子。”

　　“嗯？”阮梓寧偏頭，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了一聲。

　　“開始辦案吧。”

　　“不是已經(jīng)開始了嗎？”阮梓寧順口回了一句。

　　“那你可有看出什么？”林昭問。

　　“棺木不錯！”阮梓寧想了想，伸手扣了扣棺木蓋，中肯的評價了一句。

　　林昭默，看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一時都不知道該回什么話好，現(xiàn)在倒是可以肯定，不愧是和韓子臣在一塊兒混得，脾氣秉性相差還真不多。

　　“林大人，準(zhǔn)備開棺驗尸吧。”見林昭無言，阮梓寧笑了兩聲，雖然她看林昭不怎么順眼，但柳家公子的案子可是韓子臣擔(dān)著的，該辦正事她絕不會含糊。

　　見阮梓寧臉色正起來，林昭也點頭準(zhǔn)備命人開棺。

　　雖說他覺得阮梓寧的行事有些出人意料，但有一點他是相信的，就是經(jīng)手的案子絕不會出差池，一旦開始辦案，就不會帶出任何私人恩怨，這才是她判官之名真正的由來，這也是自己敢用她的原因。

　　阮梓寧帶著蕭璟去一旁作準(zhǔn)備工作。

　　小皮箱打開，里面擺的整整齊齊的刀具絲線看得人目不暇接。

　　就連蕭璟都忍不住挑了挑眉，難怪這箱子提起來這么重，里面的東西可是一點都不少，他雖然不管驗尸這種事，但經(jīng)手的案子多了多少也對此會有些了解，里面有些東西他倒是見都沒見過。

　　“拿著，”阮梓寧挑挑揀揀找出一雙手套和一塊白色的綢緞遞給他。

　　“做什么？”蕭璟接過，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做防護措施。”阮梓寧將一件白色的外袍罩在了身上，又把手套戴好，回了一句。

　　“那你往鼻子里塞棉花干嘛？”

　　阮梓寧將兩團棉花塞進鼻子，又蒙上白綢，將口鼻遮掩的嚴(yán)嚴(yán)實實，聞言指了指哼哼哧哧搬棺材蓋的一班衙役，“現(xiàn)在天氣正熱，柳家少爺?shù)乃懒艘呀?jīng)有兩三天了，又被放進了棺材，這樣悶住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敗了，這會兒重新開館，尸體的惡臭一般人是受不了的，你聞了能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因為鼻子里塞了棉花，阮梓寧說話有些甕聲甕氣，臉也被遮了一大半，只露出一雙靈動清冷的眼睛。

　　阮梓寧又塞了一團棉花給蕭璟，催促道，“快塞住吧，不然待會兒有你受的。”

　　“不用。”蕭璟沒接，學(xué)著阮梓寧的樣子三兩下將防護衣與白綢系好，“一點尸臭而已。”

　　阮梓寧撇撇嘴，將剩下的棉花扔進了箱子，行吧，你能你就忍著吧。

　　“不給他們嗎？”蕭璟指了指已經(jīng)有些變臉的衙差。

　　“他們又不是我的人，我干嘛要給？”阮梓寧頭都沒抬，繼續(xù)挑挑揀揀的找待會兒要用的東西。

　　蕭璟沉默了一下，慢吞吞的，朝她伸出了手。

　　“干嘛？”阮梓寧不明所以。

　　“我想了下，尸臭有些難聞。”蕭璟說話慢條斯理，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那團被她胡亂塞到一邊的棉花。

　　阮梓寧嘴角一抽，沒好氣的將棉花扔給他，“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