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倒了血霉
就算阮梓寧動作再快,等傷口全部處理完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情了。
一旁的托盤上堆滿了紅白相間的腐肉,蕭璟的背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
動作嫻熟的給他上藥包扎好,一番動作下來,阮梓寧臉色的蒼白程度比蕭璟強不了多少,連嘴唇都在發烏,咋一看上去還以為受傷的人是她。
緊繃的神經一松,阮梓寧忍不住身體一晃,被韓子臣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阿寧,來先喝口水。”韓子臣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忙不迭倒水喂到她唇邊,眼見著她蒼白的沒有血色的小臉,韓子臣眼中只剩下心疼與淺淺的擔憂。
阮梓寧自幼身子骨就不好,不能太耗心神,這也是當初阮興攔著不叫她學醫的一個重要原因,這些年雖說在阮興的悉心調理下身體好了不少,但胎里不足落下的病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好的。
“我沒事。”阮梓寧緩了緩,才沖一臉憂色的韓子臣擺了擺手。
她身體還沒那么虛,只是在活人身上動刀子她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有些過度緊張罷了。當然,這種虛心的話她是不會跟外人說的。
畢竟,青衣判官的名聲不能墮了,她也是要臉的不是?
床上的蕭璟還保持著趴臥的姿勢,原本裸露的上身被白色的紗布纏裹的嚴嚴實實,一動不動,像沒了生機。
阮梓寧眉頭一皺,她耗費了這么大心神救回來的人,連好處都還沒撈到手,可不能就這么死了。
指了指蕭璟,阮梓寧向韓子臣道,“去瞧瞧他怎么了?還活著沒?”
“有什么可看的?估計是疼暈過去了。”韓子臣不以為意的嘟囔了一句,但到底舍不得阮梓寧拖著病體行動,不情不愿的湊到床邊瞥了一眼,正好對上一雙幽深清冷的眸光,身體一下子僵住,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
“怎么了?”阮梓寧揚聲問了一句。
“你居然還醒著?”韓子臣已經叫了出來。
阮梓寧眉梢一挑,眼中也有些異色。
方才包扎的時候蕭璟是閉著眼的,她也沒仔細看,以為就是暈過去了,沒想到居然還清醒著——能忍受這種剖皮剔肉之痛,意志力之強悍足可見一般。
蕭璟臉色慘白,額發盡數被汗濡濕,只有一雙鳳眸幽深墨黑,清凌凌的瞥了一臉驚詫的韓子臣一眼,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低低吐出兩個字,“多謝了。”
雖說有下藥的過節在先,但他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救治之恩他該記住。
“救了你,也該告知姓名吧。”阮梓寧也湊到了跟前,正好聽見他說感謝的話,笑了一聲道。
蕭璟眸光淺淡,略一思索,“君燁。”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阮梓寧笑了一聲,知道他這名字十有八九是假的,也不以為意,“在下寧子安。”
“嗯,”蕭璟看了一眼臉色不好卻笑意盈盈的清俊少年一眼,捻了捻手指,言簡意賅道,“不出三日我自會離去,不會拖累兩位。”
三天時間,也足夠衛臨他們找來了。
“不急,”阮梓寧出乎意料的沒有點頭應承,“大隱隱于市,你這傷暫時不適合移動,開始先養好傷吧。”阮梓寧沒理一旁吹胡子瞪眼拼命使眼色的韓子臣,安慰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救了你自然不會半途丟下不管,聽說附近州縣有疫癥爆發,進出往來都查的嚴,你要走估計也沒那么容易。”
沒想到他會這么說,蕭璟清冷的眸光都柔和了幾分,待聽到附近有時疫時,他眸光一深,半響才開口,“那就叨擾了,今日之恩,來日必當報答。”
阮梓寧勾了勾唇沒說話,可不得報答么,她又不是擱這兒做慈善的。
“你先歇會兒吧,我出去給你抓些藥回來。”阮梓寧叮囑了兩句,扯了韓子臣就出了門。
大街上還是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剛來不覺得有什么,在聽到店小二說臨縣有疫情蔓延的時候她不由得留心了起來,果然就見攤位上販賣的東西價錢都要較平常貴上不少,來往行人也大都行色匆匆。
“子臣哥,還生氣吶。”一路上韓子臣一句話都沒說,跟在阮梓寧身邊那散發出的低氣壓讓她想忽視都難。
阮梓寧扯住了韓子臣的衣袖,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韓子臣無奈,反手握了她有些冰涼的手,避開熙攘的人群小心的護著她往前走,動作溫柔,語氣卻依舊硬邦邦的,“你怎么就讓他留下了?他多留一天咱們也跟著危險一天,這種人還是少沾染為好。”
韓子臣自詡看人一向很準,那男人雖說身陷囹圄,但一身風華不是小門小戶能養出來的――一般身份的人也惹不來追殺不是,不管是何等身份,都不是他們兄妹倆能招惹的。
就算阮梓寧的毒能掣肘得了他一時,但越是這樣越是危險,沒有哪個高門公子會甘受別人的脅迫,如今的妥協不過是迫于形式罷了,一旦翻身,不論是為了隱瞞秘事還是為了保全顏面,首當其沖遭難的就該是他們兩個。
至于先前立的所謂誓言――
韓子臣冷笑一聲,官場這兩年別的本事沒學著,當面一套背后一套轉身就插刀子的事兒他見得多了。
于上位者而言,承諾是最不值錢的玩意兒,要當真你就錯了。
何況,都說天上人間屬江南,可要讓他說,再沒有比這兒更亂的地兒,順天府被飛翎衛圍了,又有他爹的囑咐在先,好不容易想辦法誆阿寧說阮興沒在順天府,哄她走雍州府這邊,卻不想半路接連兩次遇阻,如今還帶了個拖累。
韓子臣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可沒忘縣太爺再三強調的事兒。
就算阿寧只是阮興撿來的孤女,但如果阮興真出了事,只怕阿寧也難以保全……
韓子臣心里著急,幾乎都想即刻打道回府了,但也只能勸她先甩了那個麻煩。
“我心里有數。”阮梓寧彎了彎唇,就是因為危險,才要想辦法留在身邊吶。
“阿寧!”韓子臣見她不以為意的樣子心里急得冒火,也惱了,“我是偷偷帶你出來的,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立馬帶你回去,就是我爹要打斷我的腿我也忍了。”
“那就回吧。”阮梓寧一邊走一邊慢吞吞的說。
就在韓子臣豁然轉頭目露驚異的時候,悠悠一笑,“大不了下次我一個人出來,這總不用受你管束了吧,也不用擔心連累你,你知道的,只要我想,我就能出來。”這年頭誰還沒腿吶。
韓子臣,“……”
攤上這么個理直氣壯有恃無恐偏偏還有能力的熊妹妹他倒了八輩子血霉!

九蕭
嗯…是熊孩子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