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雜耍掙錢
阮梓寧是被市集上喧鬧的聲音給吵醒的。
滿肚子的起床氣卻在睜眼撞見一張蒼白俊臉的剎那泄了大半,眨了眨眼,阮梓寧眼中還帶著未睡醒的茫然,她床上什么時候有男人了?
一直睜著眼沒睡的蕭璟見她愣愣的盯著自己不說話,絲毫沒有要起來的跡象,不由得皺了皺眉,冷聲道,“還不起來?”
還是活的?會說話?
阮梓寧依舊愣愣的沒緩過神,睡眼惺忪,原本清冷的眉眼顯出幾分呆萌,只可惜蕭璟沒有欣賞的心情。
本來就受了傷,又被她當抱枕抱了這么久,他現在都覺得自己的胳膊只怕是要廢了,蕭璟冷著一張臉,又重復了一聲。
阮梓寧眨了眨眼,徹底清醒了過來。
眼下兩人還糾纏在一起,她整個人都扒在了蕭璟身上,姿勢幾乎可以用曖昧兩個字來形容,如果是一男一女還好,偏偏她現在又是男裝打扮……
阮梓寧淡定的收回自己的手腳,坐了起來,一系列動作若行云流水,臉色平靜,半點羞赫都看不出來。
瞅了瞅冷肅著一張臉的蕭璟,阮梓寧輕咳了兩聲,真誠的安慰道,“別擔心,我不是斷袖,不是有意輕薄你的?!?p> 輕???
蕭璟看著一臉真誠的少年,連搭理的想法都沒了。
皺著眉揉了揉被壓得沒了知覺的胳膊,瞥了一眼鬧哄哄的街道,蕭璟斂下眸子,隱去了眼中的暗色。
沒想到不過睡了一覺的功夫就已經進了城,看著周圍熱情吆喝的小攤販,阮梓寧來了興趣,揉了揉眼睛,就跳下了板車。
已經進了沂水縣城,街道上十分的熱鬧,人來人往,一派繁榮景象。
不是說這兗州府是江南三府中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么?現在這樣子倒是絲毫看不出有受災的跡象,或者說沂水縣地勢稍高,沒被波及到?
阮梓寧心中詫異一閃而逝,卻也只是嘀咕了一聲就將這問題拋到了腦后。
雖然集市上人多,但中間的路卻修得寬敞,來往行人有牽馬的,有牽騾子的,他們這驢拉的板車倒顯得沒那么突兀了。
兗州府不愧是江南最富庶的地界兒,就連掛邊的沂水縣城都比他們遠安縣繁華不少,路都要寬敞些,明明是毗鄰的兩縣,跟這一比,遠安縣倒成了窮鄉僻壤了。
阮梓寧嘀咕了兩聲,興致勃勃的開始逛起了市集。
韓子臣牽著驢子,跟在她身后,頗有耐心的看著她逛,見她看中了什么就自覺的上去掏腰包付錢。
一條街沒逛完,阮梓寧仍有些意猶未盡,韓子臣卻已經掛了滿身的東西。
“阿寧,”見阮梓寧還要往攤販跟前湊,韓子臣忙不迭喚住了她,苦了一張俊臉,“阿寧,你要是再買下去只怕咱們今兒就得露宿街頭了。”
“什么意思?”阮梓寧皺眉,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想到剛剛發現的殘酷事實,韓子臣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我要說了你不許生氣,不許不理我?!?p> “說!”
“咱們快沒錢了。”韓子臣心一橫,飛快的說了出來。
“什么?”阮梓寧瞪大了眼,由于太過驚訝,聲音都拔高了幾度,惹得路人紛紛側目,就連板車上躺著的蕭璟都忍不住睜開了眼。
阮梓寧幾步走到韓子臣跟前,一把扯了他,“別的不說,早上不是還剛得了一百兩嗎?錢呢?別說被你給吃了?!甭曇綦m然壓低了一些,但話中的森然冷意讓韓子臣都忍不住抖了抖。
見阮梓寧臉色都變了,一臉不善的盯著自己,韓子臣苦著一張臉,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丟、丟了?!?p> “丟哪了兒?”阮梓寧陰測測的開口,“就是掉茅坑了你都得給我去掏出來?!?p> “如、如果是掉河里了呢?”
“那就把你剁碎了喂魚!”阮梓寧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把柳葉刀,比劃了兩下,陰陰道。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出現了這樣一幅奇景——
一名牽著驢子的黑衣俊逸青年死死扒著青衣少年的胳膊,兩眼淚汪汪,只差沒揮淚灑當場,反觀少年,那臉黑的都堪比煤炭了,那情形,活脫脫的就是在外偷腥的丈夫被妻子逮住跪求原諒呢。
路過的人有些好奇的瞅兩眼,再一臉嘆息的走開。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看著挺人模人樣的,卻是個腦子不好使的。
韓子臣才不管別人異樣的目光,他死死的壓住阮梓寧手中的刀柄,都快哭出來了,阿寧是真的會動手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阮梓寧越來越不善的目光中,韓子臣張望了一下,突然轉身指了指板車上的蕭璟,“都是他,就是為了給他找衣服才不小心將銀票掉出來,又被吹到了河里的。”韓子臣言辭懇切,“就說不能救他,這才剛開始呢就給咱們招災……”韓子臣越說聲音越小,后來干脆沒了聲音。
武能提刀立馬,文能舌戰群儒,游走大街小巷從未敗績的昔年縣令小公子,今日順天府最具前途的年輕校尉,硬是在少年清凌凌的目光中慫了。
“合著都是我的錯了?”阮梓寧將他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抬眸,溫聲淺笑。
“不不不,”韓子臣忙搖頭。
“先找客棧住下吧。”阮梓寧看了眼天色,收了刀,淡淡道。
“好?。 表n子臣眼睛一亮,忙點頭。
“找到住的地兒了你就出去掙錢吧?!比铊鲗幤沉怂谎?。
“掙、掙錢?”韓子臣瞠目結舌,“怎么掙?”
“雜耍,胸口碎大石!”
……
市集上客棧不少,卻偏偏人也是出奇的多,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家人稍微少點的。
“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見阮梓寧兩人進來,店小二忙迎了上來。
店里大堂鬧哄哄的,一進來韓子臣就皺了皺眉,“還有空房嗎?”
“有有有,您來的巧,正好空了幾間出來。”店小二也是有眼力勁的,雖然兩人拖著一只板車,但穿著打扮都不像是尋常的農夫,當下就笑著迎道。
“那好,給爺來兩間上房?!表n子臣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好嘞,一間上房三兩銀子一晚,兩間就是六兩銀子,您住幾天吶?”店小二拿了一個算盤打得噼啪響。
“等會兒,多少一晚?”韓子臣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也就是個尋常小客棧,內里算不上有多破但絕對跟豪華兩個字不沾邊,要知道一兩銀子都夠普通農戶大半年收入了,三兩銀子,這怕不是個黑店諾。
“三兩啊,”店小二像是料到了他的反應,當下習以為常的解釋道,“最近不是鬧水患嘛,整個兗州府就剩咱們沂水縣還算好,來往的人多,這房間就不夠住了,就三兩銀子的價都還供不應求呢,要知道現在米都是三百文一斗了?!?p> 三百文?比平常足足翻了十倍?
一直沒出聲的阮梓寧都皺了眉頭,與韓子臣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
遠安縣的物價都還算平穩,怎么僅僅一山之隔的沂水縣物價就漲成了這樣?
“這兩天市集上的人都多得很,都急著采辦東西呢,過兩天只怕這物價還得往上抬。”店小二唏噓了兩聲,瞅了兩人一眼,“你們還住不?。窟@房間可緊著呢!”
“??!只是身上銀子帶的不多,開一間房就好?!比铊鲗廃c點頭。
“好嘞!”店小二也沒見怪,麻溜的應了一聲。
“車上還有個兄弟,不小心生了病,不知你們這附近有沒有藥方???”阮梓寧指了指門外的板車,問道。
“生病?”不想店小二的臉色頓時一變,往外看了看,隱約能見到車上露出來的一片黑色衣角,有些緊張的問,“不會是時疫吧。”
“時疫?”阮梓寧一怔,隨即搖頭,“不是不是,就只是路上受了點風寒罷了?!?p> “那就好,”店小二松了一口氣,“這些天臨近幾個縣都有發現時疫,也就咱們沂水縣還算安全,可不能也染上了,弄不好會死人的。”
店小二只是小聲的嘀咕,卻還是讓兩人聽見了,阮梓寧又瞥了韓子臣一眼,見他臉上難得的帶了一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朝店小二笑道,“麻煩你帶我們去房間吧?!?p> 將驢子與板車讓店小二拉去后院好生照看,又指揮不情不愿的韓子臣將蕭璟背上了房間,等一切安排妥當,阮梓寧才有空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韓子臣心里有事,都沒有空閑去計較自己當了一回人力馬夫的事情,一屁股在桌子旁坐下,轉著茶杯發呆。
房間并不怎么寬敞,只是用一扇屏風將里外隔了出來,除了里間的大床外,外面還放了一張軟塌。
透過屏風,隱約能瞧見床上躺著的人影。
阮梓寧好歹還算是有些醫德,暫時沒有去管韓子臣,喝了口水稍微歇了歇,就起身朝里間走去,同時還不忘攜了水壺與杯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