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戲生憐
這邊,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案子終于有了個了結,待堂下眾人都散去,縣太爺按了按有些發脹的額角,朝一旁坐著的師爺嘖嘖了兩聲,“這案子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要不是阮丫頭提了兩句,只怕還破不了。”
師爺正拿著方才記下來的驗尸記錄細細的看著,聞言捋了捋胡須,也點頭贊道,“別看阮姑娘年紀小,這一身本事可不比阮仵作差,要不也不會得您這么寶貝不是。”最后一句話帶上了一絲調笑意味。
他們這些衙門的老人都是自幼看著阮梓寧長大的,雖然不知道這小姑娘怎么就生成了這么一副古怪性子,但大都懷著包容的心情,加之有阮興的原因在里面,看她也就跟看自家晚輩差不多了。
“縣令,阮姑娘還在后衙等著您呢。”有衙役匆匆跑來,提了一句。
縣太爺臉一僵,只覺得頭更疼了,擺了擺手,“跟她說本縣身體不適回府了,有事下次再說。”
“這……”來傳信的衙役有些猶豫,“阮姑娘說了,要是您今兒不見她,她就一直等著不走了。”
“您還是見見吧,聽人說阮姑娘都堵了您好幾次了。”師爺樂呵呵的道。
“你還說,”縣太爺撫額怒道,“我避了她這么多天,要不是你今兒提議讓她來,我至于被她堵著嗎?”
想到那雙清泠泠的眸子,縣太爺就覺得心肝兒都在顫。
師爺苦笑了一聲,“您方才不是還說阮姑娘幫了您大忙嗎?”怎么現在反而怨起他來了。
“罷了。”縣太爺擺了擺手,起身負著手往后衙走,“遲早都要見的,早見晚見都是見……”
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阮梓寧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門隨手從書架上順來的話本細細看著。面容沉靜,絲毫看不出一點不耐。
“阮丫頭。”一聲輕咳傳來,阮梓寧抬眼,就見縣太爺從門口走了進來。
阮梓寧放下書,站了起來,微微頷首,“縣令。”
瞧著堂中少女泠泠看過來,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縣太爺知道今日是逃不過了,心中嘆了一聲,擺手讓身后跟著的人退下。
偌大的大廳中只剩下了阮梓寧與他兩人。
阮梓寧嘴角勾了勾,就又收斂了笑容,她堵了縣太爺好幾天了,要不就是推說病了不見客,要不就是睡了還沒醒,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都能扯出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越是躲躲閃閃,就更加確定了她的猜測。
縣太爺走到首座上坐下,沖阮梓寧招了招手,“阮丫頭,坐吧。”
“不敢,”阮梓寧拱了拱手,“難得今兒能得縣令您的召見,民女不敢冒犯。”
臉色清淡,聲音平穩,可那話里的賭氣意味任誰都能聽出來。
縣太爺剛緩下來的臉色又是一僵,瞧著堂中站著的一身男裝打扮的女郎,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著什么。
半響,阮梓寧突然一撩衣擺,直愣愣的跪下,衣袖拂過臉,垂著頭,一言不發。
縣太爺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阮丫頭,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說著跳下椅子就親自來扶。
阮梓寧吸了吸鼻子,抬起頭,露出一雙有些紅腫的眼睛,臉頰上還掛著淚。
“縣令。”帶著哭腔喚了一句,阮梓寧眼中的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一下子就讓縣太爺慌了手腳。
“阮丫頭,有什么事兒好好說,你別,別哭啊。”這么多年,這姑娘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從來都只有把旁人氣的跳腳的份,一身脾性比男子還硬,哪里見過她落淚的樣子?
阮梓寧就只是看著他不說話,可眼淚一點要止住的跡象都沒有,素凈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怎么看怎么惹人心疼。
嘆了一口氣,縣太爺沉聲道,“罷了罷了,你要做什么就只管說吧。”
眼看著話音一落方才還梨花帶雨的少女頓時就變了臉,鎮定自若的從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縣太爺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方才只是不小心沾了點辣椒粉,讓您擔心了。”阮梓寧擦去了臉上殘留的淚漬,不顧縣太爺陡然變色的臉,仰頭盈盈一笑,站了起來,“您方才說的話還算數的吧,我提的要求您都滿足,這可是您說的。”
阮梓寧巧換了個概念,一句話給縣太爺堵得說不出話。
縣太爺瞪著眼看了她半響,一揮衣袖,哼了一聲,“膽子真大,連本縣都糊弄起來了。”
“要不這樣,您又怎么會松口呢?”阮梓寧沒把縣太爺臉上的怒容放在心上,笑著回了一句。
“行了,別跟我扯些有的沒的,想說就說吧,不過可說好了,過分的要求本縣可不會應。”
阮梓寧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阮梓寧再次抬頭,臉上的嬉笑神色隱去,目光清亮,鄭重的作了一揖,“縣令,我想走一趟順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