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天行書生的靈魂真身在落地之瞬,便弄出雙臂高舉、手掌托天之姿,頭顱向上,長聲高嘯:“陽靈之力,聚于我手,化而為戟,來兮!”
陽靈之力便是太陽之力,度過日劫的魂修者便能利用,而天行書生已度過風劫,境界更高一層,利用陽靈之力更能得心應手。魂修者能將月光日光等等這些外在力量納為己用,化成各種武器。
只見得,陽靈之光穿過崇山,越過洞頂,直接穿越而來,集聚于天行書生之手,隨即化為雄厚的陽靈之力,金光燦燦,波動蕩蕩。再則一變,化為一柄金色的方天畫戟,華光赫赫,威威然欲斬人頭顱!
于此同時,天行書生的靈魂真身也“惡化”了。本來還是書生的清美模樣,此時卻披頭散發,眼眸放射著兇殘之光,嘴口猙獰,青面獠牙,宛若惡魔。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修的是惡魂,罪惡之魂自然是惡魔之貌了。
徐子京的身外雷霆已至,迫近眉睫,天行書生手控方天畫戟,虛空一劃,猛然一掃,一片撕裂乾坤的精芒沛然溢出,轟然與詩息雷霆相撞。
“轟隆!”
詩息雷霆竟稍遜一籌,驟然光芒收斂,反身回歸于徐子京的身旁,而方天畫戟卻光芒正盛,威焰赫赫。
既然蠻力不能勝出,徐子京便施展技法了,當初破除青銅葫蘆之時他用的就是“雷霆周轉”,現在他也決定用此招。
“六色雷霆,各分為一,輪流轟擊,去兮!”
只見得,在徐子京的催動下,六色詩息雷霆從纏繞狀態分開,而后,橙黃綠青藍紫各色雷霆仿佛裹挾著萬鈞之力,排行而轟,猛擊那天行書生。
天行書生以巨大的臂力,矯捷的身法,連續接下了三道雷霆。然而也是力有不支,方天畫戟的金芒有所黯淡,眼看是要接不住第四道雷霆了,然而情況驟變——————
“戟收!”
天行書生念道,方天畫戟即瞬間歸于無形。
“風之幡!…………招風,吸風,集風,風歸來兮!!”
天行書生又猛然念道。隨即一面長方形的幡旗便出現在天行書生手中,幡旗之上掛著許多符箓,飄飄蕩蕩,引來了片片罡風。這便是“風之幡”,有招風之能。
第四道詩息雷霆已來,天行書生先是飛身避過,而后他身在半空猛然揮動風之幡,“風來兮!風聚兮!”
隨即,不知各處而來的狂風,聚成一個強大“風陣”,以風之幡為中心而圍繞。
天行書生再度揮動風之幡,那狂風便急猛地向著徐子京的詩息雷霆掃蕩,雷霆與狂風就此相撞相擊。
雷霆之威甚于日月風雨,若徐子京的雷霆是真實的雷霆,則定能將天行書生擊成齏粉,可惜徐子京的雷霆只是詩息雷霆。而天行書生明顯是未完全度過風劫,因為他引來的風極度凌雜,并不純一,若是純一的罡風,徐子京連反擊之力也無。
詩息雷霆如龍如蛇,夭矯盤曲,時進時退,或纏繞或猛擊。而狂風也靈動多變,有時徒以氣勢撼動,有時變成或大或小的刀劍槍戟。在徐子京和天行書生相隔的空間中,兩者就此盤旋纏擊!
終于,有一條詩息雷霆飛回了徐子京身邊,它光芒黯然,雷身之上有很多凹陷的口子,明顯是被對方的狂風所擊的。接著,一條條詩息雷霆都飛回來了,統皆傷痕累累。
徐子京知道詩息雷霆敵不過了,便果決地收回,然后以畫境相戰。
“哈哈哈!…………”天行書生見到這一幕,便狂然大笑。此時他的笑聲截然不同于開始,開始之笑,朗朗清秀,如玉珠落盤,若鴻雁掠空,極具儒者氣質。而此時之笑,獰惡恐怖,猶如惡鬼的夜間長笑。
“徐子京,我知你修的是詩修,你方才所用的是詩息雷霆,這些東西也確有威力,但你境界不高,卻是發揮不出來的,哈哈哈!…………呃,這是何地方??”
突然之間,天行書生迷途失向了,他置身于不知名的地方。原來,是徐子京將他引入畫境了。
天行書生讀書博多,特愛詩歌,自然是熟諳詩朝之事,便也知道詩修這回事,所以他看出了徐子京的修煉。
然而徐子京卻是極為果決,他已引出了畫境。修煉至今,徐子京想象過的詩歌多是悲情之作,對于悲情的控制力較強,所以他引出了————《兵車行》。
此詩是杜太甫之作,描摹了征夫入征,家人相送以及戰爭所造成的悲慘。
天行書生很快便鎮靜下來,他既然知徐子京修詩修,自然便知這是畫境。面對此,他先不動聲色,默念著“惡神”之語,靜靜地守住靈魂真身,不使念頭喪失。
惡魂是如何修煉成的呢?有多種情況,如,有的人天生不善,生活的環境又給他以向惡的引導,便使其惡念生成,且越來越重。若他參加魂修,便直接是向惡魂的方向修煉的了。再如,有的人本來是修忠魂或者民魂,沒有惡念,然而修到日劫時,他“領悟過度”也會有“向惡”的危險,一旦向惡,則很可能會轉而變成修煉惡魂的。何為領悟過度呢?其實除了月劫,另外六劫都有領悟過度的可能。魂修者就是讓靈魂出殼,歷經世間磨難,同時不斷領悟,比如靈魂度日劫時,便會去領悟日光,而日光是有好有壞的,溫和的日光給人溫暖,此為好之處,過猛的日光則枯死禾苗,降低收成,此為壞之處。一旦靈魂領悟日光時領悟過度,只信從過度之后的真義,便會“變惡”。若往后的修煉中,此靈魂繼續領悟過度,對于風雨熱寒雷五劫只吸取其“過度”的真義,則此靈魂會變成惡魂。
天行書生心中念想各種罪惡之事,隱隱然有一尊氣勢磅礴的“惡神”在他心頭盤踞,這使他的惡魂繼續分化念頭,反過來鞏固惡魂。
“嗚嗚!呼呼!…………”
畫境之中,悲音頓起。徐子京的境界日高,想象出來的悲音更為逼真了。天氣旱熱,征馬遠行,丁壯隨征,塵頭蜂起。咸陽橋上人頭涌動,腳步紛紛,是征夫離家出征,親人故友啼哭不舍的場景………………家中壯者從軍,無人可耕,田畝也因干旱而龜裂,荊棘雜草,遍布叢生,唯有鳥雀相啼囀……………………夕陽西下,暮色漸合,天地暗慘,疆場之邊,黑河之畔,無數死去的戰士化成白骨,化成鬼魅,呼喚啾啾………………
整幅畫境都在散發著悲慘之音、之意,詩修的攻擊性在于情感與意境,故而在這幅看似平靜的畫境中,悲情已在攻擊,天行書生默守心神,正是在抵擋。
驀地,縷縷清風吹至,繚繞著天行書生的周身,又化成一片“風布”,包裹著天行書生。“風布”便是風縫制而成的布匹,堅韌如牛皮,堅密無余隙,如同隔開了兩個世界,悲音根本入侵不進。
忽地,天行書生猛一睜眼,頭側轉,看著某一處,然后冷然而笑,手輕輕一旋,風之幡隨之而出。
天行書生猛然高舉風之幡,口中高喊:“玄天之風聚,幻化之境破!”而后但見得,玄天(蒼穹)之上,四面八荒,罡風疾飛而至,聚集在風之幡之上。再后,天行書生將風之幡往某個方向狂力扔去。
畫境中的一切皆在徐子京的窺探之內,他看到這一情景,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似乎看破了天行書生的心思。
原來,天行書生默守心神之時也在感知四方,意圖尋找畫境的破綻。他發現畫境中的疆場,廣漠無垠,卻無有人跡,唯有沉暗的夕陽落景,這正是“悲”之來源。《兵車行》本質就是“悲”,百姓之悲,此畫境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在于“悲”,只要將悲的來源破除,則此畫境不存,徐子京便也便敗了。而畫境中,眾百姓啼哭,悲;征夫不舍,悲;農田無收,悲;白骨啾啾,悲。但這都不是悲之來源,其終究源頭是戰爭,是戰爭導致了這一切,而要論戰爭便直指畫境中的沙場了。所以天行書生盯住了沙場。而沙場,戰爭正酣,將士搏斗,血流成渠,不是最悲,夕陽落日,萬物歸靜,才是最悲,此時人能展開很多想象,戰爭告終了嗎?流血結束了嗎?將士們的鮮血如夕陽般紅嗎?…………只要稍微想象,便能有多悲慘就有多悲慘!天行書生博覽群書,早已熟悉《兵車行》此詩,很快便能抓住這個關鍵。
其實畫境還有另一個沙場,那里戰爭正酣,將士殊死交斗,鮮血淋漓,但天行書生認為這不是悲之來源。
所以他的風之幡扔向的地方便是那片平靜的沙場。
“咻!”
風之幡飛奔。
“轟轟!”
風之幡撞破異樣,頓時紅彤的霞光四處飛灑,黯然的氛圍一掃而光,沙場恢復天光明媚。
正當此際,一縷悠悠的蜿蜒曲折的青光飛至,一舉破除了天行書生的罡風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