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前的一場大雪讓整個城市銀裝素裹。地上的積雪很厚，腳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姜景奕和薇薇安在街邊等了許久也沒有打到出租車。也難怪，今天是圣誕節，出租車司機也要是回家過節的，再加上這天氣，想要打到車就得碰運氣了。

　　薇薇安的家離文森特教授的家只有幾個街區，她提議走著去，姜景奕表示贊同。其實，他何止是贊同，他的心里還有一絲竊喜，因為這樣能和薇薇安多相處一會兒。

　　雖然是圣誕節的晚上，但街上還是有不少行人。有些人拎著大包小包，看起來行色匆匆。在這個美國第二大城市，即使是圣誕節，很多人也要工作到很晚，只能在午夜前趕回家中與家人過節。

　　姜景奕雖然已經來了洛杉磯一年，但因為他一心都撲在學業上，因此他還沒真正好好游覽過這個城市。他最常活動的范圍基本上就是以學校和他租住的公寓為主。

　　薇薇安的家所在的街區他沒怎么去過，所以一路上都是薇薇安在帶路。

　　“景奕，我可以這么稱呼你嗎？”薇薇安問。

　　“當然可以。”姜景奕回答。

　　“你為什么會選擇學法律？”

　　“這個——”姜景奕猶豫了。

　　“如果是涉及到你的隱私，不方便說，就不要勉強。”

　　“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小時候很喜歡看武俠小說。你看過武俠小說嗎？”姜景奕問。

　　“我聽父親說過中國好像有一位非常有名的武俠小說大師，叫——。”薇薇安一時想不起來了。

　　“是金庸先生。”姜景奕替薇薇安解圍。

　　“對，就是他。”

　　“金庸先生的作品我全讀過，而且讀過很多遍。我特別羨慕書中那些行俠仗義的英雄。他們保護弱小，維護正義。現實生活中是沒有俠客的，所以我想讀法律，成為另一種形式上的俠客。我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幼稚？”

　　“當然不是。男孩時的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可愛。而且你最終把這個想法變成了現實啊。”

　　“這件事我沒跟其他人說過。”

　　做律師的初衷算是姜景奕心里的一個小秘密。連他父母都不知道，他們一直以為他選擇當律師是為了出人頭地。可是不知為何，薇薇安問他，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把這個小秘密和她分享了。

　　“那我真是很榮幸。”薇薇安微笑著說。

　　薇薇安的笑容特別有感染力，姜景奕看著薇薇安的側臉，有點失神。

　　兩人經過一個廣場。廣場上立著一棵高達十幾米的圣誕樹。圣誕樹被各種顏色的彩燈和掛飾裝飾得特別好看。兩個人不由自主地駐足在圣誕樹下。

　　“景奕，你在中國是過春節對嗎？”薇薇安突然問道。

　　“是的，我們都是過農歷新年。也有很多年輕人會過圣誕節。但對我而言，今年是我第一次過圣誕節。”

　　“我爸爸是中國人，所以我們家里既過圣誕節，也過春節。我父母在世的時候，每到農歷新年，我們全家都會去洛杉磯的唐人街和我父母的中國朋友一起過節。放鞭炮、舞獅子、點燈籠，真的是太熱鬧了。我覺得比圣誕節還要熱鬧。雖然我父母不在了，但是每逢農歷新年我還是會去唐人街參加新年慶祝活動。”薇薇安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黯淡，“我爸爸總是叮囑我，讓我多說中文，有機會去中國看看，別忘了我是半個中國人。”

　　姜景奕知道，薇薇安是想念他的父母了。雖然文森特教授夫婦在薇薇安父母去世后承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可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至親在心中的位置。

　　在國內的時候，姜景奕從來沒有慶祝過圣誕節。他是個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當然是春節。如今他離家萬里，孤身一人，在這個到處洋溢著西方“春節”氣氛的夜晚，他有些想家了。

　　“將來如果你來中國，我做你的導游，帶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中國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有許多名勝古跡。還有，中國的美食在世界上可是鼎鼎大名的。有些美食可不是在唐人街的中餐館里能吃到的。”姜景奕試圖岔開悲傷的話題。

　　“真的嗎？你愿意做我的導游？”姜景奕的話成功地轉移了薇薇安的注意力。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什么？這句話我聽不太懂。”

　　英語始終還是薇薇安的母語，“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樣的成語對她來說是有些難以理解了。

　　“意思就是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薇薇安重復了一遍，“我又學到了一個新詞。那就這么說定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姜景奕被薇薇安的現學現賣逗笑了。

　　兩人穿過廣場，又走過了一個街區，來到了薇薇安所住的公寓大樓門前。姜景奕很紳士地為薇薇安推開大門，讓她先進了大門。

　　公寓的大廳很寬敞氣派，大廳處有前臺。在前臺值班的是一個白人小伙子。

　　“薇薇安小姐，晚上好。圣誕快樂。”白人小伙子跟薇薇安打招呼。

　　“晚上好，安德魯。圣誕快樂。”

　　安德魯打量了一下姜景奕，對著薇薇安笑著說：“薇薇安小姐，大門口上掛了檞寄生喲。”

　　薇薇安立刻明白了安德魯的意思：“他是我的一個朋友。”

　　“哦，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這位先生是您的男朋友。”安德魯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姜景奕對薇薇安和安德魯的對話感到一頭霧水。

　　“景奕，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客氣。那我走了。晚安，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

　　姜景奕轉身走向大門口。站在原地的薇薇安突然快步追了出去。

　　“景奕。”薇薇安叫住了剛剛走出門的姜景奕。姜景奕轉過身來，還沒反應過來，薇薇安整個人就貼了過來。她的嘴唇落在了姜景奕的唇上。她吻了他。

　　姜景奕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一個檞寄生之吻。”薇薇安調皮地笑說，“圣誕快樂。”說完她轉身推開大門，進了公寓大樓，留下愣在原地的姜景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