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沒有去過美術館。”白牧用陳述的語氣，問道。

　　“那地方太遠啦！”孫筱筱一口吃掉肉包子，嘟囔著回答。

　　確實遠。美術館并不在江城市區，而是在靠近郊區的位置，沒有直達的交通工具。孫筱筱提前查過路線，哪怕是自己駕車，也得過一段高速，至少得四五十分鐘。

　　這是在不塞車的前提下。

　　“那你平常都做什么？”意料之中的答案，白牧倒也淡定。

　　四個肉包子滾進肚子里，孫筱筱仿佛多了一點活力。隨手將塑料口袋扔進車內的垃圾桶后，她拍了拍肚子，玩笑道。“吃吃喝喝，再睡覺唄。”

　　看出來了。白牧沒有說話，只用眼神示意。

　　沒有過多的交流，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快到美術館時，白牧有刻意放緩車速，搖下車窗。孫筱筱注意到，窗外是一片金燦燦的農田。

　　“哇，好美！”孫筱筱不無贊嘆。

　　放眼望去，農田層層疊疊，順山而種，是在別處見不到的特殊風景。

　　田坎之間，偶有背著背簍的老伯伯出現，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地里，留下一連串清晰可見的腳印。

　　有微風拂過，農田隨之搖擺。

　　“以前我還挺喜歡這里的。”雖說開車不能太分心，但白牧依舊騰出片刻的時間，用眼神指給孫筱筱。

　　“我也喜歡！老大，不對，白牧，你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出差時，偶然路過。”

　　若是孫筱筱足夠仔細，她便能觀察到，白牧的神情有細微的變化。從聽到“老大”時的不自然，再到“白牧”時的欣喜。

　　談話間，已遠遠可見美術館的輪廓。

　　據不可靠的小道消息，美術館本是棟六七十年前的三層老建筑。江城在規劃新區時，曾特意登報征求群眾意見，討論過這棟老建筑的去留。

　　當然，最后取了個折中的結果：不拆老建筑，但可以翻新。

　　“到了。”白牧一個左轉彎，將車停在規劃的停車位里，指著眼前的正紅色建筑，介紹給初來此地的孫筱筱。

　　“太霸氣了！”

　　正紅色的建筑，一向有宮廷風范。孫筱筱去過故宮，“故宮紅”給她留下過深刻印象。當她看到美術館的第一眼，就自然而然聯想到此處。

　　館外已有排隊的人群，頂著快九點的大太陽，急不可耐。

　　“還行，人不多。”白牧看了一眼。

　　“這還不多？”孫筱筱就差多掛出三個問號。不說百來人，七八十肯定是有。眼看這隊伍，已從門口延伸到馬路邊，就差占領人行道。

　　“你第一次來，以往是現在的三倍。”白牧以過來人的姿態，淡定解釋。“走吧，去排隊。”

　　“咦？不用買票嗎？”

　　“買好了。網絡票。”

　　哦。

　　孫筱筱有片刻冷靜。9102年，她還是不太習慣“網絡售票”，思維仍停留在“紙質票”時代。果然，宅久了。

　　“歐巴，今天好熱呢。”

　　“親愛的，再忍忍，馬上就快要進館了。”

　　“不嘛，太熱。”

　　好巧不巧，排在他倆前面的，是一對甜到發膩的小情侶，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本是青澀的年紀，男孩子卻強裝成男子漢，有趣的對話，令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噫。

　　現在的小情侶，都這么有故事嘛？

　　白牧倒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點開手機，回復工作群的消息。

　　消息有些多的樣子，孫筱筱本想開口聊天，但瞧他認真的模樣，于心不忍，只好摸出自己的手機，刷刷最新的微博。

　　“在看什么？怎么不走？”

　　咦？

　　孫筱筱抬眼，這才注意到，人群有了緩緩移動的跡象，白牧正超前挪了兩步。

　　“這就來！”

　　“別看手機。”

　　“可是，剛才你也在看手機呢。”孫筱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白牧盯了一眼，攤開兩只手掌，“我只看了兩分鐘，你呢，一直在看。”

　　沖動是有代價的，被白牧無情的眼神橫掃之后，孫筱筱殘血敗下陣來。她低了頭，將手機默默揣回口袋里。“哦。”

　　“一會兒好好看展，少拍照。”許是擔心孫筱筱理解能力不夠，白牧破天荒地多解釋了一句，“這是對藝術的尊重。”

　　“知道啦！”孫筱筱拖長尾音，略表不滿。

　　不過，白牧說得都在理。

　　在踏入美術館的前一秒，孫筱筱主動將手機設置成震動模式。

　　展覽在一樓二號廳。孫筱筱在拐角處，又遇見了排隊時看到的小情侶。女孩子手里多了只甜筒冰淇淋，滿臉堆笑。

　　“歐巴，你要不要吃一口。”

　　男孩子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卻搖了搖頭，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瓶，“親愛的，我有水，你自己吃吧。”

　　“歐巴，你對我太好了！”

　　好像，是有點渴。

　　出門走得急，孫筱筱忘了帶水。

　　“咳咳，我想去買點水。”孫筱筱朝小情侶迎面走來的方向看了看，不遠處，有個內置的飲品店。“你要喝什么嗎？”

　　“我去買，你要什么？”

　　當小情侶從白牧身前經過時，很明顯的，他多看了男孩子一眼。

　　“西瓜汁，嘿嘿！要加冰塊。”

　　“不可以。”

　　“啊？”

　　“不可以加冰。”白牧在朝前跨了一步的同時，扭頭補充道。“會著涼。”

　　“可是很熱……”孫筱筱試圖再為自己辯駁。顯然，她只注意到前半句，而徹底忽略后半句。

　　“沒商量。”

　　嗚嗚嗚，不加冰的西瓜汁缺少了靈魂。白牧他怎么什么都不懂！

　　孫筱筱三步并做兩步追了上去，在白牧即將點單的前兩秒，搶先開口，“西瓜汁要加冰哦！一定一定要加冰！”

　　“不行。”白牧黑著臉。

　　“那，少加冰。”孫筱筱朝后退了一步。

　　“不行就是不行。”白牧的臉黑得更深了一度。

　　“那個，我們這里沒有西瓜汁。”服務員看不下去了，趕在孫筱筱又一波反駁前開了口，“這里只有冰淇淋和普通飲料，請問你們要點什么？”

　　“哎？”

　　孫筱筱恨不得挖條地縫，自己主動鉆進去。

　　最后的最后，白牧買了兩瓶礦泉水。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礦泉水沒有加冰，只是常溫狀態。